七天记者 颜宏 2025年2月1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第二任期开启仅11天,签署了一项震动全球的行政命令:对加拿大和墨西哥所有输美商品征收25%关税,并对中国电动汽车、半导体等战略产品加征10%关税。这一决定不仅标志着特朗普“美国优先”政策的强势回归,更将在他上个任期达成的加、美、墨北美自由贸易协定(CUSMA)框架下的三国合作推向悬崖边缘,甚至可能触发1930年大萧条时代“斯姆特-霍利关税法案”(The Smoot-Hawley Tariff Act)以来最严重的全球贸易战。 尽管之前加拿大联邦政府竭尽全力试图避免贸易战,但面对特朗普的流氓行径,加拿大全国群情激愤,同仇敌忾,誓言全力反击。看守总理特鲁多随后召开新闻发布会,对着全国屏幕前的观众发表了他总理生涯期间以来最优秀的演讲之一,并宣布将对价值1550亿加元的美国产品征收25%的关税,其中300亿加元的商品将在美国关税生效的2月4日生效,1250亿加元的商品将在21天内生效;同一天,墨西哥总统辛鲍姆表示墨西哥将采取反制措施,向美国输墨产品加征关税;中国先是在2月2日表示对美方此举“强烈不满,坚决反对”,将向世贸组织(WTO)提起诉讼,并将采取相应的反制措施,并在2月4日美国关税政策生效几分钟后,一口气打出五记组合拳予以反制:对部分美国进口商品加征关税(对煤炭、液化天然气等8项商品加征15%关税,对原油、大排量汽车等72项商品加征10%关税)、将两家美企(PVH集团、因美纳公司(Illumina, Inc.)列入不可靠实体清单,对钨、碲等相关物项实施出口管制,在世贸组织起诉以及对谷歌发起反垄断调查。一场史诗级别的贸易战箭在弦上,不可避免。但善变的特朗普看到来自加拿大、墨西哥以及中国的强硬反击,以及其命根子所在的美国股市开盘大跌后,立刻来了个180度的戏剧性大转弯,借口墨西哥和加拿大在移民和毒品等边境控制方面让步,以己方以获得胜利为名,宣布对这两国的加征的关税推迟一个月。这场“关税戏剧”不仅暴露了特朗普政府“以税为刃”的谈判策略,更揭示了全球化供应链的脆弱与全球经济秩序的重构压力。 筹码、妥协与反击 特朗普此次关税政策的核心逻辑并非单纯贸易保护,而是延续其“内病外治”的思路,即美国国内的一切问题都可以通过外部力量来解决。那为什么是这三国呢?因为这三国是美国最大的三个进口来源国,去年美国从这三国的进口总额高达1.2万亿美元,占美国进口总额的43%和美国GDP的约5%,随便“薅”一点都是巨大的数额。其中,加拿大是美国原油的主要供应国,墨西哥向美国出口大量新鲜水果和蔬菜,也是美国最大的汽车零部件供应国,中国则是钢铝、稀土材料、电子芯片的重要出口国。更重要的是,这三国都是对美顺差国,就算对美国的关税政策不满,对等加关税报复的话,美国依旧占便宜。那为什么这三国加的关税不一样呢?这是因为美加墨三个国家之间有自由贸易协定,互相之间的关税几乎为零,有加税的空间,所以特朗普对这两个邻国的关税一次性就加到25%。而对中国之前已经加过关税,工业机械和电子产品有25%的关税,手机玩具7.5%,其余产品3%,平均关税差不多在15%左右,这次再加10%,也基本上达到了25%。也就是说在特朗普看来,三个最大进口国的平均税率都达到了25%,非常公平,但他却似乎没有想到加拿大人的感受。正如特鲁多在特朗普签署征税行政令后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所说,加拿大和美国之间有着长久的同盟关系和友谊,“从诺曼底海滩到朝鲜半岛的山脉,从佛兰德斯战场到坎大哈街头,在你们的至暗时刻,我们曾与你们并肩战斗、共赴生死。我们建立了世界上有史以来最成功的经济、军事和安全伙伴关系……我们一直都在,与你们站在一起。”善良的加拿大人遭到曾自认为是美国最亲密朋友、盟友、邻居、全世界最好贸易伙伴的背叛后出离地愤怒,各级政府决心以牙还牙,即使自损1000,也要杀敌500,使得关税的增加如同双刃剑,对美国自身也造成巨大的打击。而普通的加拿大国民更表示要把他们能省下的任何个人现金都留在加拿大,涉及食品杂货账单和订阅影视服务进行小幅调整,到取消旅行计划和重新考虑在哪里申请学校的方方面面。即使外强中干的特朗普退缩后,依然没有消除加拿大人的愤怒;即使各级政府随后也暂时撤回了原先宣布的反制措施,但抵制美国的产品和服务,购买本地的浪潮并没有停下来,反而是摆脱对美国经济的依赖,走独立自主的道路正成为全社会的共识,可以说特朗普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然,现在就说特朗普的短期让步就是胜利,加拿大危险解除还为时过早,毕竟前地产商人特朗普特别迷信关税的力量,关税始终是悬在加拿大人头上的利剑,特朗普可以根据需要任意摆布。曾有人认为特朗普的关税威胁只是手段,旨在增加谈判筹码。其实对特朗普而言,关税既是手段,亦是目的,是他打破旧有的贸易模式,重新塑造对美国更有利的全球贸易秩序的超级好用工具。特朗普的偶像之一就是在1897年3月4日至1901年9月14日之间担任总统的威廉·麦金莱(William McKinley),他的标志性行为就是对外国产品大加关税,支持美国制造业发展。虽然他本人任上就被刺身亡,他的政策在短期内也引发了物价上涨和争议,但从长远来看,它确实促进了美国工业的快速增长,使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工业强国。 至暗时刻 特朗普对仅有的两个邻国加税,一方面是考虑对它们采取强硬措施,能向全球其他国家传递信号——美国正在改变游戏规则,即便是最亲密的贸易伙伴也不能例外;另一方面他在第一个任期的得意之作——强迫三国重新签署的《美墨加贸易协定》并未取得预期成果,在特朗普看来被滥用,他认为加拿大和墨西哥利用零关税政策,让其他国家的商品绕道进入美国,并没有达到减少美国贸易逆差的目的。另外,特朗普本人不欣赏,甚至瞧不起联邦总理特鲁多,不介意“教训”一下经济高度依赖美国的加拿大。 这场风波再一次显示出加拿大经济的脆弱性,让人看到仅仅是一个任性而多变的美国总统的一句话,就能让加拿大的经济面临多重危机: 汽车产业的“窒息时刻” 北美汽车产业链首当其冲。加墨两国90%的汽车出口依赖美国市场,而美加墨三国汽车零部件日均跨境运输高达60万次。若25%关税长期化,每辆在北美组装的汽车成本将增加2000-3000美元。奥迪墨西哥工厂已预警可能减产,本田则考虑将产能转移至亚洲。更深远的影响在于电动汽车转型:大众加拿大电池工厂、通用墨西哥电动车产线等战略投资面临重新评估,其中通用汽车已宣布暂停在安大略工厂的电动皮卡生产线,1.2万名工人面临失业风险。 能源贸易的脆弱平衡 西部阿尔伯塔省70%的原油通过管道输往美国,每日输送量超380万桶。尽管美国难以短期内替代加拿大的重质原油,但关税威胁已迫使加拿大加速能源出口多元化谈判,包括重启通往亚洲的跨山管道项目等,这种“去美国化”尝试可能改写北美能源地缘格局。 中小企业的生存危机 安大略省的葡萄酒庄、魁北克的乳制品企业、萨斯喀彻温省的小麦出口等都会因报复性关税清单陷入困境。美国取消800美元以下进口商品免税政策后,依赖跨境小额贸易的10万家加墨中小企业面临20%-30%的物流成本飙升,可能引发区域性失业潮。加拿大统计局预测,如果25%的关税实施,首季度失业率将从5.8%飙升至9.3%,制造业密集的省份可能出现区域性衰退。 社会动荡 对于加拿大家庭来说,美国的关税政策意味着多种消费品的价格上涨,包括日常用品、食品、电器,尤其是汽车。而由于加拿大60%的食品进口依赖美国,超市货架上的牛肉、新鲜蔬菜水果等的价格都会上涨,低收入家庭被迫缩减饮食开支。 破局之路 俗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呆在美国大市场羽翼下舒服多年的加拿大终于被“混不吝”的特朗普大棒打醒,跌跌撞撞地开始构建经济韧性与制度创新。首先企业界正在探讨“去关税化”的生存策略,比如加拿大能源公司Suncor加速氢能技术研发,以绿色溢价抵消贸易壁垒,再比如包括汽车、化工、石油和天然气以及食品和消费品领域的企业正在寻找美国境内的合作伙伴,以规避关税。 其次是强化区域合作机制,目前加拿大政府正在推动CPTPP成员国协调反制措施,墨西哥重启与欧盟自贸协定升级的谈判。这种“抱团取暖”策略既能分摊风险,也可倒逼美国重回多边框架。另外,加拿大和墨西哥正联合游说美国国会,利用中期选举压力约束特朗普的关税冲动。 第三是积极建立内循环并开拓美国以外的海外市场。包括多个省长和团体组织都在呼吁加拿大国内先建立一个真正自由贸易、自由市场的加拿大经济,通过自力更生来应对特朗普的关税威胁。加拿大各省之间的贸易虽然没有关税,但贸易壁垒是确实存在的,包括不一致的法规、交通规则和省级保护主义,比如酒精类产品的各省间监管差异等。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在2019年一项研究表明,非地理壁垒的成本相当于 21% 的关税,而加拿大独立企业联合会(Canadian Federation of Independent Business)也认为,消除国内贸易壁垒将为经济带来 2000 亿元的提振,或许经过这次事件后,作为产油大国的加拿大能实现能源自给,而不再受制于南方不靠谱的邻居,原来被搁置的西部开采的石油输往东部安魁两个制造大省的石油管道可以重新开工,让加拿大境内的输油管道要先通过美国土地成为历史。 总之,特朗普的关税新政如同一面棱镜,折射出全球化退潮中的权力重构。当“美国优先”遭遇“多极抵抗”,各国面临的不仅是短期经济损失,更是制度话语权的争夺。历史学家指出,贸易战没有赢家,1930年的斯姆特-霍利关税导致全球贸易额缩水65%,而今天的供应链复杂程度远超当年,其破坏力可能呈几何级数放大。当加拿大农民焚烧滞销的小麦、底特律工人因缺货被迫停工、上海港口集装箱堆积成山时,这场贸易战已没有赢家——有的只是谁输得更慢一些而已。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唯有技术创新、制度弹性与多元合作,才能为全球经济开辟新航路。正如达沃斯论坛上某位观察家的预言:“2025年的关税震荡,或许正是新贸易文明的阵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