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省罢工进入第三周,独立教育联盟到底要什么?
七天记者 颜宏 从11月21日起,代表42万在公共卫生、社会服务和教育等公共部门领域的工作人员组成的工会联盟——共同阵线(Front commun)开始了为期3天的罢工,导致魁省40%的公立学校关闭,是过去40年来最大规模的罢工。紧接着,代表6.65万名中小学教师的独立教育联盟FAE(Fédération autonome de l’enseignement)从11月23日起开始了无限期罢工。在FAE开始罢工的时候,大部分家长都以为也会和共同阵线一样,罢工几天后就会和政府达成协议,结束罢工,让整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调皮捣蛋得让家长们头疼的孩子们回到学校。结果一转眼,这一罢工已经持续了3个星期,FAE和政府的谈判虽然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政府也提出了几次出价,却一直没有达成协议。 不像其他工会拥有罢工工资基金,可以弥补罢工人员不工作期间的收入损失,FAE这个工会不设立罢工工资基金,罢工期间的教师是没有工资的。无限期罢工意味着不确定何时能重返工作岗位,这在魁北克大部分家庭都指着每两周发一次工资来维持生活的背景下需要很大的勇气。尽管如此,很多FAE会员却从今年春天就开始攒钱,准备一旦谈判无法达成协议而采取最后的罢工施压措施。由于劳资双方的谈判进展不顺利,FAE工会会员于今年9月28日投票授权工会发动无期限罢工,赞同罢工的会员达到97%。 FAE义无反顾 罢工开始后,面对魁省政府多次提高报价,FAE却多次强调和政府的协商并不只为了工资的涨幅,更多是工作条件的改善。在他们看来,过去几十年的忽视已经让魁省的公立教育系统积累了大量问题,严重影响了他们的教学工作,也让很多教师选择离开公共教育体系,或是转到私立学校,或者干脆彻底离开教育系统,如果再不采取措施,公共教育系统将难以为继,因此这次罢工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因为FAE罢工的时间恰好与共同阵线的施压行动重合,让很多人分不清他们之间的诉求到底有什么不同,或许本文能让您有个剥丝抽茧的认识。 FAE脱胎于魁省中央工会CSQ(Centrale des syndicats du Québec)和其下属的教师工会FSQ(Fédération des syndicats de l’enseignement),而之所以分家则是因为魁省在2000年左右进行的教育改革。 从1997年起,当时的魁人党政府教育厅长Pauline Marois就开始对魁省的教育体系进行了重大改革,在教育系统中进一步去宗教化。取消了原来的天主教教委和基督教教委,取而代之以法语教委和英语教委。比如经过改革后,当时魁北克省内最大的教委不再是蒙特利尔天主教学校委员会(Commission des écoles catholiques de Montréal),而被蒙特利尔教委(Commission scolaire de Montréal)所取代,也就是今天的CSSDM。除了去宗教化外,这次的教育改革还涉及教育目标、学生评估、教师聘用和培训等多个方面,其中对教育方法和教育成果评估的改革直接影响到教师的日常工作,比如在改革中致力于推动新的教学方法,包括更注重学生参与,通过实践经验验证所学等新的教学方式,在教育评估方面也更加强调综合评估,而不仅仅是传统的考试成绩等。这次教育改革不仅给整个教育系统带来巨大的冲击,影响延续至今,也让代表魁省大部分教师的工会内部出现分裂。2006年,大约27,000名公立中小学教师决定脱离CSQ,另组工会,其后又有其他工会组织陆续加入,并于2006年8月的大会上正式确定现在的名称,突出“独立教育”(autonome)这个字眼。在他们看来,教师才是教育体系中直接接触学生、了解实际情况的最专业人士,对教育最有发言权,且不受任何政党、组织的影响,也更有责任去推动教育体系的发展、提高学校的教育质量,维护教师的权益使其更安心、更专心地教书育人。目前FEA有9个分支机构,代表着6.65万教师,还有2.7万退休教师,详见下图。 从上图中可以看到FAE的成员大部分集中在大蒙特利尔地区,这是因为大蒙特利尔地区是全省人口最集中、学校最多、族裔社区最多样化也是在教育上面临最大挑战的地区。FAE的成员清一色由教师组成,他们通常具有较高的学历和较高的职业素养,也是社会招聘中的抢手人才,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之所以选择教师这个劳心、劳神又劳力的工作,基本上源自对孩子的喜爱和自身教书育人的情怀,因此自FAE成立以来,一直通过与政府的谈判、组织各种抗议集会以及其他形式的活动来争取教育工作者的权益,同时也特别关注教育政策的制定和实施,以确保魁省的教育体系能更好地服务学生和社区。还记得在新冠病毒疫情期间,在魁省议会大厦前摆放1000把白色空椅子的新闻吗?那1000张空椅子,代表教育系统的1000个教师岗位空缺,FEA试图通过这个行动提请民众重视教育系统教师缺乏的现实,并谴责政府在这个问题上无所作为。 2020年11月26日,魁省独立教育联盟FAE在省议会前摆放1000张空椅子,谴责政府对教师岗位缺人问题无动于衷 / 网络图片 FAE究竟在争什么 这次大罢工中,与其他工会采取罢工几天、上班几天,松一松、紧一紧的猫鼠游戏般的谈判策略不同,FAE一上来就赌上了全部,从11月23日开始无限期罢工,大有一副不达目的绝不放弃的背水一战气势。在他们看来,魁省的教育系统累计的问题已经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必须予以纠正,否则无法继续工作。FAE在这次罢工中的诉求主要有: 增加工资,以达到加拿大的平均水平,并追平通货膨胀,获得公平的报酬和良好的福利; 灵活的休息日,教师的工作性质本来就在其家庭、工作和个人生活之间很难找到平衡,而魁北克的社会也在发生着新的变化,带来新的现实需求,如需要照顾年迈的父母,因此在按照既定的校历和日程安排工作的同时,应给予教师更灵活的安排; 更加均衡的班级结构。现在的魁北克社会与几十年前完全不一样,多动症或有其他学习障碍的学生,网络、电子烟或大麻上瘾的学生,受社交媒体影响、攀比甚至有暴力行为的学生数量都更多,跨过了平衡的门槛,对教与学都构成制约,必须减少班级的人数,改变现有的学生组成,让有问题的孩子组成特殊班,让正常的孩子组成正常班; 更多的教育资源以减轻教师的负担。目前的校内资源对有特殊需求的学生数量来说严重不足,缺少大量的心理医生、语言矫正师、行为矫正师、特殊教育专家等专门的人才。没有或者很少对有特殊需求学生的支持,使得大量有问题学生被推给教师,让老师疲于奔命,忽视了其他正常学生的教育需求。更可怕的是,现有的特殊教育工作人员也因为工资低、工作条件差大量流失到私营机构,必须尽快采取措施。以需求较大的心理医生为例,在公共部门如学校服务的心理医生一年的工资11万,在私营机构的年薪可达到17.2万,相差44%;而学校中更多的需求以及涉及家长、不同族裔文化等更复杂情况也让心理医生的工作负担远大于私营机构。多方面问题已经导致魁省学校里的心理医生从2016的1039年下降到2022年787人,而需要心理干预的学生人数却在大幅增加,而这只是众多特殊教育专门人员变化的一个缩影; 更少的行政要求。学校越来越多的行政要求严重浪费了教师的工作时间,例如写评估以及各种报告的繁琐程序都在增加教师的负担,减少了他们花在孩子身上的时间;再比如有学校规定老师阅卷时间、备课日等必须到校等,这影响了其教学灵活性; 教育政策变化过于频繁。过去一些年来,魁省的教育政策,特别是针对公立法语学校的政策如同翻烧饼,不停地换来换去,比如有关宗教和社会伦理、性教育等都经历了多次反复,考核的办法也一再发生变化,不仅增加了教师的工作负担,还给教学增加不确定性; 设立专门的欢迎班。由于蒙特利尔接收了全省大部分的新移民,欢迎班的需求量巨大,但由于教育资源严重不足,不少刚到魁省、还不会说法语的孩子被安排在普通班中学习,而不是专门针对他们的班级,既影响了双方的学习,也造成各种不变; 在上一次的公共部门工作人员劳资谈判中,魁省政府最先与FAE达成协议,并由此推动了最终协议的达成。这次在经过上周末的紧急谈判,FAE和魁省政府却在周一相互指责,浇灭了民众从上周五燃起的很快复课希望。但事情很快又出现转机,魁省政府在12月5日晚上向FAE工会提交了一份“拟议法规”(proposition de règlement),并希望能很快得到工会的积极回应。通常来说这种“拟议法规”预示着双方的谈判接近尾声,协议框架可能很快达成。FAE也确认收到了政府的提议,正在研究,希望能有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