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bert H.

七天记者 梓丰 在今年市政选举投票结束的第二天，成功连任蒙特利尔市长的普朗特（Valérie Plante）就开启了第二任期的工作。一大早就喜气洋洋地召集新闻发布会，通报自己未来100天要关注的优先工作列表，包括最受蒙特利尔民众关注的住房危机、频繁发生枪击案为代表的治安恶化以及市中心的活力丧失等。实际上获得超过一半以上选民支持的普朗特在欣喜的同时，面对的挑战也非常巨大。从竞选阶段Denis Coderre在民调中的支持率一度与普朗特不相上下就可以看出，有很多人对普朗特过去四年来的执政并不满意，特别是那些因自行车道建设、迟迟不能完工的工地、疯了般上涨的房价等问题影响到自身利益的民众。在未来四年里，摆在普朗特面前的不仅有鲜花、权利，更多的是需要解决的问题，需要应对的挑战，而这些问题和挑战是否能够解决，解决到何种程度都和普通民众的切身利益相关。 住房危机 疯狂上涨的房价让民众无论是买房还是租房都变得更加困难，而越来越严峻的住房危机不仅影响蒙特利尔，而是整个魁省乃止整个加拿大都面临的亟待解决的重要民生问题。今年的市政选举过后，魁省几乎所有的当选市长都表示要把解决民众的住房问题作为优先事务来处理，最主要的原因是住房危机已经蔓延到无孔不在，无论是蒙特利尔（房价一年增长21%）这样的大都市，还是Trois-Rivières（房价一年增加27%）、Gatineau（房价一年增长26%）这样以往默默无闻的小城市无一例外受到快速飞涨房价的冲击，让首次购房者和租房者的负担越来越沉重。 为解决这一问题，普朗特承诺在未来100天里修改土地购买条例，以便让市政府有优先权购买专为建设可负担性住房项目的土地。这个优先条款可允许市政府在规划满足社区住房需求的房地产开发项目时优先购买土地或者房屋，土地或房屋的所有者必须先满足市政府的购买要求，只有市政府自己放弃购买权时才能卖给其他潜在购买者。其他措施还有增加一倍可享受政府购房补贴的家庭数量，制定鼓励非盈利组织建设福利房政策等；对租房市场来说，建立强制性的出租房屋租金登记制度，以限制房东涨房租；引入负责任的房东认证，以保护租户免受如滥用装修为借口的盘剥等。 在2017年的选举中，普兰特曾承诺在四年任期内建设1.2万套福利和可负担住房，但最后几乎都是在原有旧房的基础上改建的，几乎没有新建项目；而在房地产开发商主导的新建房地产项目中的可负担住房部分也被爆多数被房地产投资人买走，并没有落到真正需要的家庭手中。今年，普兰特提出了更加野心勃勃的目标：在未来10年内建设6万套福利和可负担住房，其中有2千套专供学生。好在现在的住房危机已经成为魁省以及联邦政府都要优先解决的问题。虽然非常困难，蒙特利尔市政府如果能够用好来自魁省、联邦的资金支持，仔细统筹规划还是有可能达到这一目标的。 安全问题 最近十几年来，蒙特利尔也和多伦多一样枪击案频发，治安状况每况愈下。特别是疫情爆发以来因着各种防控措施的限制，经济活动放缓让街头黑帮、贩毒团伙以及其他犯罪份子的收入锐减。而大部分的犯罪团伙成员主要来自无法融入本地社会的移民社区，特别是黑人、穆斯林等社区。这些移民社区本来就因语言、工作能力、教育程度等问题面临融入本地社会的困境，大部分家庭依靠最底层、最低工资的工作来维持生计，并不富裕，仅仅能维持温饱，多生活在房租便宜的贫困地区，更不会有储蓄。新冠病毒疫情导致的社会停摆对他们的影响更加巨大，直接加深了他们的贫困程度，有些甚至连饭也吃不上。失业、贫困、看不到出路的青年加入犯罪组织、街头黑帮的行列；经济的低迷不仅让各个行业的收入下降，犯罪团伙的收入也在下降，于是为了抢地盘、抢生意，各个团伙之间的火并也在上升，直接导致枪击案频发，出现另一种犯罪活动“pandémie”。 为了打击蒙特利尔的犯罪活动，普朗特承诺要在未来100天内增聘80名警察，到明年共增聘250名警察，给预防犯罪的社区组织拨款增加一倍，特别是那些干预年轻人涉枪犯罪的组织；增加对蒙特利尔警察局SPVM以及打击贩枪小组ELTA（Équipe dédiée à la lutte contre le trafic d’armes）的支持力度等。但这些措施足够让治安情况日益恶劣的Rivière-des-Prairies和Montréal-Nord地区恢复正常吗？答案是不可能，毗邻世界最大枪械制作和走私大国，仅靠蒙特利尔自身的努力根本无法减少涉枪案。 在今年选举中，普朗特还宣布将在未来4年里增加1.1亿元的拨款来打击涉枪犯罪和团伙犯罪活动；设立一个调解和社会干预团队 (EMMIS)，以处理影响公共空间的流浪汉或边缘化人群，并可在蒙特利尔全市范围内机动；从2022年起给蒙特利尔的警察配置随身执法仪；发展社区警务并拨款 500 万元用于建立预防青少年暴力组织；在希望建立安全机构的社区建设本地安全机构等，但最终的效果如何还是未知数。 3. 重启经济 从今年春天开始，普朗特就发出了重启市中心经济活力的号召和计划，并提出了一项到2030年投资10亿元的重启计划，包括美化和绿化市区、重建主要干道和开发新的社区，建造新的公园和学校等。其中还专门预留出200万元给唐人街，用于支持为增强唐人街吸引力而开展的各种活动，而未来还会推出更详细的唐人街振兴计划。 除了市中心外，她还将面对受到网络经济严重冲击的传统商业街如何振兴的问题。蒙特利尔东部的民众也指责被政府忽略了很多年，而正在筹备建设的蒙特利尔轻轨东部项目（REM de l’Est）将是他们的救命稻草。普朗特已经承诺在东部建设绿色经济发展走廊，并投资5亿元用于改善轻轨周边设施的改善和消除令当地居民不满的刺激因素。 4. 改善出行 过去四年里，普朗特政府最受诟病的就是蒙特利尔的出行交通问题。蒙特利尔的道路状况差劲众所周知，路面坑坑洼洼，排水不畅，到处是需要修补的地方，再加上到处是旷日持久的基础设施维修和改善工程工地，导致严重的交通不畅和拥堵。在未来四年里，影响巨大的建筑工程就有还没完工的Turcot立交桥，持续至少到2024年的Louis-Hippolyte-La Fontaine隧道维修工程，市中心Tunnels Ville-Marie隧道的维修工程，Pie-IX大街的道路改造工程等至少50处工地，如何保证正常出行和施工两不误将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普朗特提出的解决办法包括建立一个实时交通数据库，帮助民众选择通畅的道路，加快工程建设时间等。 5. 绿色工程 非常关注气候变化，致力于改善生态环境的普朗特曾公布了多个向绿色经济转型的措施，并承诺创立一个绿色设施委员会（Infra Montréal Vert），以确保基础设施改造和建设与应对气候变化相结合。但她面临的最头疼问题将和垃圾处理有关，因为每个人都不希望把垃圾场建在自家附近。她要决定在哪里建设新的可回收垃圾处理场，如何克服现有的堆肥工厂效率低、成本高问题，以及在东部建设像西岛那样的超大绿地公园的选址问题等。 6. 改善警民关系 由于现行的警察系统无论是在法律层面上还是机构设置、人员配置、执法方式上都非常落后于时代，不仅无法满足现在网络社会带来的治安需求，还因老式的执法方式受到民众的诟病，每年蒙特利尔的反警察暴力示威（Manifestation contre la brutalité policière）活动最终都演变为暴力和混乱。特别是去年因黑人佛洛依德（George Floyd）之死引发的“黑命贵”（ Black Lives Matter）运动爆发并蔓延至全世界的种族歧视抗议使得警察与民众之间的对立达到高峰，呼吁警队改革，削减警队经费，甚至解散警局的呼声不断。面对蒙特利尔日益严峻的治安情况，如何提高警察执法效率，搞好民众与警察的关系，减少犯罪活动的发生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7. 平衡财政预算 在普朗特的第一个任期中，由于同时开展多个大型项目，再加上新冠病毒疫情导致的额外支出，让蒙特利尔在2021年的财政支出多出了9亿元，而到2024年，预计每年的财政支出涨幅将达到14.6%，而相应的收入增幅只有不到2%，这意味着到2024年，蒙特利尔的财政将出现一个高达7.8亿元的大窟窿。新任的市政执行委员会主席Dominique Ollivier如何找到额外的收入，以平衡蒙特利尔的财政预算将是一个难题。 … Read more

七天记者 颜宏 2017年的11月，蒙特利尔建城375年以来第一次选出了一名女性市长。创造历史的就是当时出任官方反对党Projet Montréal党领不到一年的政坛新人普朗特（Valérie Plante）。这位在选举前名不见经传、总喜欢哈哈大笑的女候选人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击败了曾连续6次当选、出任过联邦移民部长的政坛元老级前市长Denis Coderre，让很多政治观察家大呼意外。四年之后，当年败选后励精图治、反思了四年的Denis Coderre带着改变的标签重回选举舞台。Denis Coderre 2.0不仅自我标榜与原来不一样了，还出版了新书，以新的精气神示人，甚至连他的外形都改变了（通过调整饮食和体育锻炼减肥至少100磅）。从今年9月17日市政选举正式开场到投票日的大部分时间里，多次民调显示他和女市长的支持率基本上不相上下，之间的差距基本都在误差允许范围内，但最终的投票结果却让人跌了眼镜，普朗特的得票率高达52.14%，而Denis Coderre的得票率只有37.95%，差了14个百分点，整整5.9万多张选票的差距；在全市19个区划中，Denis Coderre只在Saint-Léonard、Saint-Laurent、Rivière-des-Prairies–Pointe-aux-Trembles、Pierrefonds-Roxboro、Montréal-Nord以及Anjou 6个其铁票仓战胜了普朗特，其他13个区划内全部落败。 面对如此耻辱的败选结果，Denis Coderre似乎还难以消化和接受，不仅在选举之夜打破常规在获胜者讲话之后才露面，还发表了一篇富含悲痛情绪的讲话，指责这次选举是一场“肮脏”的对自己的围剿，然后就“神隐”了，既不表态以反对党党领的身份留下，也没有说要彻底退出政坛，只撂下他的当选党员们面面相觑。其实无论是Denis Coderre 1.0还是Denis Coderre 2.0，他最大的失败就是传统政客骨子里对选民的轻视，总认为自己的智商高，可以很容易糊弄选民，所以总是表现得很傲慢，高高在上且好大喜功。 选民的痛点 在上世纪90年代后半期，为了对抗魁北克的分离主义倾向，当时的联邦自由党政府以增强联邦政府在魁省的影响力和促进全国团结为名，设立了“赞助计划”（ programme des commandites），在1997到2003年之间共拨款3．32亿加元“赞助”魁省亲自由党政府的公关和广告公司的业务活动，要它们在一些展览会、球赛赛场等地悬挂联邦枫叶旗，在各种场合宣传爱国思想，以对抗魁独思想，树立联邦政府在魁北克的形象。但在之后的审计中却发现，这笔专门为宣传联邦政府政策和形象的资金中，有近1.5亿加元去向不明，有些公关公司连收据都拿不出来，有的甚至提交假发票。后面的调查也表明，这些钱落入了一些和自由党高官关系密切的私人手中，而且政府的经办人也巧取豪夺，中饱私囊。这一丑闻最终导致执政只有17个月的Paul Martin政府被迫提前大选，最终被哈珀领导的保守党击败。而从1997年就当选自由党议员的Denis Coderre虽然在“赞助丑闻”的调查报告里没有被直接指控，但也指出他和多名涉及“赞助丑闻”的判刑罪犯过从甚密，他还和其他联邦部长一样接受过一些认罪公司提供的贝尔中心包厢冰球票等财物。他在操守上说不清的事情还包括使用一些涉事公司提供的资金进行竞选，与他有关的一名竞选资金筹款人从分包商那里拿回扣，在担任部长期间曾给自己的地产商朋友一个标的50万的合同等。 而被媒体大量曝光的魁省建筑业由来已久的严重腐败问题，包括工会与犯罪组织之间的联系，工程层层转包以及官商勾结等现象最终迫使当时的魁省Jean Charest自由党政府不得不在2011年10月启动了公共调查，由法官France Charbonneau主持的魁省建筑行业腐败调查耗时4年多，传唤了1400多人。其中总共有189名证人在现场直播的听证会上作证，揭出包括蒙特利尔在内的各地市政官员、建筑公司和黑社会之间的利益链和分肥方式，引发了一个接一个的政坛地震。在听证会举行期间，魁省有多位涉事的市长自动辞职，包括处于腐败风暴中心，从2001年起就当选蒙特利尔市长，并连任三届的Gérald Tremblay；多位市长受到刑事指控并最终服刑，如担任Laval市长长达23年的Gilles Vaillancourt；建筑行业工会的领导人辞职，市政官员被停职等等。调查还牵出了被称为加拿大史上最大的贪腐案：麦吉尔大学健康中心（MUHC)修建“超级医院”的项目，健康中心前CEO阿瑟·波特（ Arthur Porter）被指控参与受贿2250万加元，把建筑合同给了蒙特利尔的兰万灵公司（SNC-Lavalin），结果波特以及工程公司的高管等共9人受到刑事指控并被判刑。 经历了两场巨型腐败风暴洗礼的魁北克人由此对官员们的操守变得特别敏感，开始用放大镜来观察其一言一行，任何瓜田李下的行为都会自觉、不自觉地和腐败联系到一起。 轻视的后果 借着蒙特利尔建筑行业腐败丑闻在2103年高票当选为蒙特利尔第四十四任市长的Denis Coderre遵守竞选承诺，上任后很快任命了一名监察总长以防止蒙特利尔的建筑行业再出现腐败问题，并对臃肿庞大、人浮于事的蒙特利尔市政府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包括减少市政府运行财政预算，取消了2700个市政雇员岗位，废除部分优厚的退休福利等，曾导致上百名市政工人工会成员在2014年8月18日冲击市政府。但很快他在清正廉洁等道德方面的不拘小节就开始暴露出来，比如任命自己的竞选“战友”、前记者Philippe Schnobb为蒙特利尔交通公司STM的总裁，不管他是否有资历；为弥补太阳马戏团创始人、亿万富翁Guy Laliberté 10年前一个夭折的房地产投资项目所造成的损失，而主动提出让他借着蒙特利尔375周年大庆的时机在Jean-Drapeau公园开发一个剧院项目；借着蒙特利尔375周年庆典的时机大办特办庆祝活动，而其中一些合同则落入了他的关系户手中；在驾车驶入步行街而被警察叫停时对警察大喊“你在为我工作”；在有记者获得他交通违章罚单的复印件时施压蒙特利尔警察局SPVM对该记者进行调查、监听等等。 Denis Coderre在力排众议花费巨资争取电动方程式（Formule électrique）大赛落户蒙特利尔的过程中，更是毫不在意民众的感受。面对市中心内全封闭的赛道设置，赛道附近的商家企业很不高兴，因为高高的路障、栅栏“赶走”了很多顾客，也没有多少游客，让很多商家亏损；普通市民更不开心，因为赛道的设置让很多路段无法通行，只能开着车绕来绕去，因无法按时到达目的地而心急如焚；而赛车举办地附近的居民更是不堪噪音和被扰乱的生活而天天抱怨。但傲慢的Denis Coderre却固执已见，坚称这一赛事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是让蒙特利尔站到世界舞台上的好机会。但当时的竞争对手普朗特爆料说Formula E蒙特利尔站的两万五千张门票中没卖出去多少，有2万张都是免费送的，同时负责组织此项大赛的非营利组织至今还拖欠着620万加元的账单和950万加元的贷款。面对媒体和民众的求证，Denis Coderre居然在几个月时间里一直避实就虚，左右搪塞，就是不肯给出具体的赠票数额和亏损数额，期待着选民买他的帐，但最终结果是被无情抛弃。 经历过“赞助丑闻”和魁省建筑行业腐败调查的蒙特利尔选民已经在腐败、以权谋私等为官操守问题上非常敏感，Denis Coderre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碰触他们的敏感神经，还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今年选举的最后阶段，他再次落入同样的窠臼，后果也如上一次一样致命。 带着反思、改变标签的Denis Coderre一开始确实让很多人相信他确实改变了，也希望他能带领蒙特利尔走一条更好的道路，但他自己很快撕下了新面纱。就在复出后不久，他被拍到在等红灯时看手机，照片被发到网上引发围观后，与其痛痛快快地承认错误让这件事翻篇不同，他花了好几天时间反复辩解并没有看手机，而是手机掉地上，他恰好捡起手机而已，招来了好几天的嘲笑和争议；到了公布收入和纳税情况时，他再一次上演遮掩大法，以与客户签有保密合同为由拒绝披露他在2017年败选后的工作情况，这让很多人认为里面有“猫腻”，否则为什么要隐瞒？于是被竞争对手抓住机会猛批，整天被媒体记者追着问，最终经过4天的纠结，为了止损的Denis Coderre公布了他的客户名单和收入，但为时已晚，欺瞒的印象已经造成。更严重的是他在过去四年里分别为国际汽车协会（Fédération internationale de l’automobile ）、Stingray、Felix & … Read 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