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开“右转向灯” 加拿大怎么办?
七天记者 颜宏 距离美国大选投票日11月3日还有几天时间,美国国会参议院在10月26日晚间经过投票,以52票对48票正式确认了特朗普提名的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巴雷特(Amy Coney Barrett),这意味着共和党提名的保守派大法官占据了最高法院9个席位中的6个, 进一步巩固了优势多数,这也是自1937年以来保守派第一次在最高法院法官中占据三分之二的稳定多数,意味着多年来与保守派平分秋色,有时甚至强势的“自由派”力量的减弱,为未来数十年的美国社会亮起“右转向灯”,这一变局对美国社会的影响将极为深远,也必将给世界带来影响,特别是美国的近邻——加拿大。 巴雷特宣誓就职 最高法院及左右之争 最高法院是是美国最高级别的联邦法院,为美国行政、立法和司法三权分立框架下继总统、国会后最为重要的一环。1789年在费城召开的制宪会议上通过的美国宪法是世界第一部成文宪法,却是一部不完备的宪法。偌大的国家治理只有7项条文,7500多字,之后陆续制定了27条修正案。但在27条修正案之外,美国宪法仍有广阔的解释空间。根据《美国宪法第三条》的规定,这个解释权就在最高法院。最高法院的每一位大法官都以自己的理念对宪法进行解释,因此多数大法官的理念倾向将决定美国最高法院的法律走向。近年来很多争议巨大、受人瞩目的裁定往往就是一票之差(五比四),某位法官背后的立场、倾向乃至一念之差都可能改变成百上千人的命运,甚至国家的发展方向。 根据联邦法规,最高法院通常由一位首席大法官和八位大法官共9位组成。法官的人选需由美国总统提名,并在美国参议院投票通过后方可任命。一旦获参议院确认任命,法官享有终身任期,无需服从其原先的政党、总统、参议院的意志来审判。在当代语境中,最高法院的法官按照各自的意识形态通常被分为保守派(右派)、温和派(在左右派之间摇摆)和自由派(左派)。 意识形态上的左派和右派目前公认起源于1789年9月法国制宪议会会议。在会议上,等级较高的一二级议员坐在议长的右边,他们反对彻底的革命,主张建立类似于英国的君主立宪体制;而等级较低的议员主张完全限制君权,建立一院制议会,为了和保皇议员有所区分,他们选择坐在议会的左边。这样的座位划分当时是个偶然事件, 但到1791年法国立法议会代替了国民议会,议会人员全部重组后,以坐席位置代表政治理念的划分方式却被保留了下来,并随着1794年的热月革命传遍欧洲,成为人们的普遍共识,在数百年的发展中不断扩大内涵,成为今天政治光谱的代名词。一般来说,右派强调权威、秩序、传统、效率和发展,国家不应该干涉经济以提高效率;左派强调自由、人权、平等、正义、福利,国家需要适当介入市场以维持公平。美国的右派和左派则主要由共和党代表的保守派和民主党代表的自由派组成,双方从执政理念的框架到具体的社会问题如堕胎、死刑、种族优待(affirmative action)、枪支管制、健保、同性婚姻、移民政策、宗教自由等等都存在重大分歧,甚至持有截然相反的立场,也进一步扩大了美国社会的撕裂状态。 美国华盛顿大学的Supreme Court Database统计了1946年至2018年期间,美国最高法院做出保守判决或自由判决的统计分析显示,美国最高法院的判决早期偏自由,中期偏保守,近年来进入了两派不相上下的状态。而特朗普任期4年内成功任命了3名保守派大法官,无疑会打破这种平衡。 特朗普的“幸运” 特朗普之所以可以提名如此多的法官,是受惠于前所未有的情势。最初是国会放宽了规则让法官的任命变得更加容易,随后是共和党人系统性地否决前任总统奥巴马的法官提名。因此,特朗普总统刚一上任时就有机会提名一名联邦最高法院的大法官,还有下级法院数百个岗位空缺在等待他安排自己人。 从上任开始至今,特朗普已经提名了50名上诉法院法官,占总数的四分之一,接近奥巴马总统任期八年内的提名总数(55名);提名了130多名地区法院和初审法院法官;还把三名法官送入了联邦最高法院,上一个做到这一点的总统还是40年前的里根。 现年48岁的巴雷特是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和前联邦检察官丈夫杰西Jesse住在印第安纳州的South Bend市。其父母有七名子女,其中两名领养自海地,她自己则是七名兄弟姐妹中的老大。巴雷特以才思敏捷著称,曾就读于圣母大学(University of Notre Dame)法学院,以年级第一的成绩毕业,担任过已故最高法院大法官Antonin Scalia的助理,2017年被特朗普任命为联邦第七巡回上诉法院巡回法官。巴雷特是一名原旨主义者(originalist),意思是在解释宪法中的词句时需要以原作者们创立宪法时的原意出发,这样最高法院的9名法官就有4人的司法哲学是原旨主义,尽管从判决看,卡瓦诺(Brett Kavanaugh)的原旨主义并不纯粹。 巴雷特的提名之路可谓“闪电速度”:从自由派前大法官金斯伯格(Ruth Bader Ginsburg)去世到她接任,仅过去不到40天;从特朗普9月27日正式提名巴雷特至宣誓就任,也只有一个月,打破美国历史上大法官提名的最短纪录。金斯伯格大法官一生对美国的平权与女权贡献良多,她最后却把最高法院保守派与自由派大法官比例由5:4变成6:3的机会交给了总统特朗普,尽管这不是她的遗愿。 最高法院大法官的判决并不是简单的各投一票,而是有着相当复杂的互动过程,包括各种说服、妥协、交易,等等。手段高强的大法官,往往能影响同僚的判决。比如在2000年美国大选中出现布什和戈尔投票结果之争中,就是保守派的法官预定了支持共和党候选人布什的立场,并说服其他人,最终导致戈尔含恨放弃上诉。 巴雷特多年来无论是在教学、科研、司法实践上都是坚定的保守派,坚决维护美国的立国传统,比如她的一个孩子在怀孕时被查出是唐氏儿,笃信天主教的她和丈夫坚持孕育并生下有先天疾病的婴儿,身体力行天主教禁止堕胎的教义。她还在一次毕业典礼中发表“法律职业只是实现一种目的的手段,而这一目的是建立上帝的王国”的言论而引发争议。 加拿大怎么办 不仅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的意识形态在转向保守,美国民众也在对自由派民主党8年统治的极度失望后转向保守,在2016年选出了反对自由贸易、反移民、撑枪、建墙的特朗普。与美国地理和经济上唇齿相依的加拿大也在2018年开始全面转向保守,原先皆由左派政党自由党、新民主党执政的魁省、安省、阿省、爱德华王子岛、新省(New Brunswick)等纷纷变天,选出右派的政党执政。 这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爱德华王子岛在2019年4月进行的省级选举。Dennis King率领的进步保守党(Progressistes-Conservateurs)战胜执政12年的自由党,赢得了12个席位,原先执政的自由党,选举中只获得了6个席位,沦落到第三的位置,党魁Wade MacLauchlan 甚至输掉了自己的选区。注重环境的绿党(Parti vert)拿下了8个席位,第一次成为官方反对党。 爱德华王子岛是加拿大面积最小的省份,人口只有15万,与三河市(Trois-Rivieres)人口相当,但小小的爱德华王子岛却是全国各类选举投票最踊跃的地方,比如2015年和2019年的省选投票率高达86%和82%。 该省进步保守党的胜出既在意料之中,也颇令人惊讶。说它在意料之中,是因为选前的民调都显示保守党领先,所以该党赢得大选一点也不意外;而说它令人惊讶,则是自由党落败的速度太快了。2007年到2019年的12年中,该省一直是自由党执政,而且是连续四届的多数政府。而该省的保守党则处于混乱状态,过去十年中换了六七届领袖,现任党魁Dennis King还是在大选前两个月才选上的。这样一个“坡脚鸭”似的进步保守党,竟一举击败了执政10多年、根深蒂固的自由党,是不是很令人惊讶?其实在很多民众眼里,从2015年特鲁多领导的自由党政府执政开始,其推动的移民、难民政策,大麻合法化,注重少数族裔权益,宽松的福利政策等左派做法就已经开始引发民众,特别是保守派人士的不满。 于是安省在2018年进行的省选中,以道格·福特 (Doug Ford) 为首的保守党大获全胜,一举赢得76个席位,组成多数政府,原来执政的自由党兵败如山倒,只获得7个席位,从曾连续15年执政的多数政府执政党沦落为议会配角,不仅议席数量比上届大选时缩水了33个,其党领Kathleen Wynne虽勉强保住了自己的议席,但也在选举结果出来后很快宣布辞职。接着魁省在2018年10月进行的省选中,右翼的魁北克未来联盟(CAQ)在大选中胜出,以37.4%的支持率赢得省议会125个议席中的74个,出人意料地组成多数政府,取代了原先多数席位执政的自由党。 魁省自建省以来,一直是由中左翼的联邦派政党魁省自由党(PLQ)和主张魁北克独立的魁北克人党(PQ)轮流坐庄,尽管近年来魁人党声势日衰,但选前大多数观察家仍然认为魁省政坛的“红蓝之争”(PLQ标志色为大红,魁人党为天蓝)大格局不会动摇,但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比其他省份的保守党还保守的CAQ获得如此大的支持,而老牌执政党魁省自由党会败得如此迅速,原来的68个席位被拦腰切一半,只获得34个席位,几乎丢掉了除蒙特利尔以外的所有选区,再次成为官方反对党;传统的独立派PQ更是遭遇“政治雪崩”,议席从30个锐减至9个,得票率更跌至17.1%的低谷,创下1973年省选(仅获得6个议席,1970年是7个)以来的最差纪录。 在2019年的联邦选举中,若不是以谢尔(Andrew Scheer)为首的保守党表现实在太差,让在全国选民中并不具备支持率优势的小特鲁多和自由党获得了一次通过“策略投票”(即有意阻止某政党上台而投票)获胜的机会,今天的联邦政府也许会由保守党领导。就在刚刚结束的安省多伦多中区选区和约克选区的补选中,这两个一直被认为是自由党堡垒选区的自由党候选人都是惊险过关,其中一个仅比对手多出700张选票,选民对自由党的支持率比上次大选分别下降了15%和4%,这进一步说明民心思“右”,只是在目前疫情肆虐的情况下,希望政府运行保持稳定才投票给自由党。 在全球保守派都在抬头的情况下,加拿大也不可能独善其身,而这场还看不到尽头的新冠病毒疫情更加快了保守主义的抬头,无论是民间还是执政党都在向右倾和保守发展。就连很多华裔都开始对保障少数族裔和同性恋者权益、包容性较强的移民政策、宽松的福利制度等自由派的政策表示不满,在微信群、微博、新闻评论等社交媒体上经常是右翼的声音压过左派的主张。随着疫情的持续、经济的恶化以及中美对抗加剧,普遍的右翼思维、排外、反中浪潮将是民众不得不面对的新挑战,每一个人都应做好思想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