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长辞职 政坛震动 加拿大经济向何处去？
七天记者 颜宏 自WE Charity丑闻发酵起来，关于同陷WE Charity丑闻的联邦财政部长比尔·莫诺（Bill Morneau）和总理特鲁多不合的小道消息就尘嚣甚上。8月11日，总理办公室高调宣布任命刚刚结束7年英国央行行长任期的前加拿大央行（Bank of Canada）行长卡尼（Mark Carney）担任特鲁多的非正式经济顾问，有记者问会不会让莫诺辞职来缓解反对党的压力，特鲁多向民众保证一直对莫诺充满信心，相信他是加拿大适合的财政部长，会带领加拿大度过疫情带来的全球性经济衰退。但这依然无法平息两人之间关于疫情补助、经济政策分歧的各种消息。 财长辞职 8月17日，莫诺和特鲁多按照原定计划会面，据说原本是为了弥补双方之间的分歧，但到了晚间莫诺突然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辞去财政部长和多伦多中心选区议员的职务。在新闻发布会上他并没有避讳自己与特鲁多或者其他部长之间存在分歧，认为财政部的任何一项政策都牵涉方方面面，出现不同意见很正常，但都是为了把政策制定得更好。不过因为自己从未想过参加两次以上的大选，而疫情后下一阶段的经济复苏可能需要很多年，所以是时候让一个新的、能打持久战的财政部长带领加拿大走出全球范围下的经济衰退，他自己则计划竞争经合组织（OECD）秘书长的职位，在国际舞台上为加拿大民众服务。随后，特鲁多发出声明，表示接受莫诺辞呈，感谢莫诺任职期间所作出的贡献，在改善加拿大退休金计划(CPP)和创建加拿大儿童福利金(CCB)等项目中发挥的核心作用，以及在疫情期间创立了紧急救助金CERB和工资补助项目CEWS等刺激经济措施，他将全力支持莫诺争取OECD的新职位。 事件复盘 莫诺于1962年出生在多伦多，从西安大略大学（University of Western Ontario）艺术专业毕业后又拿到了英国伦敦经济学院（London School of Economics）的经济学硕士和法国INSEAD的行政管理硕士。1990年，他进入父亲创立的人力资源公司Morneau Shepell工作；1997年，取代父亲成为新的总裁，随后进行了一系列扩张收购（包括收购安永和德勤的部分人力资源业务），成为加拿大最大的人力资源公司。目前该公司有员工6千多名，为2万多家企业客户提供服务，于2005年在多伦多证交所上市。 2015年，因为在工作中看到“加拿大人的生活质量每况愈下，开始考虑如何在更大的范围内帮助民众”，莫诺决定进入政界，并以57.9%的支持率赢得了多伦多中心（Toronto Centre）选区的选举。 莫诺的夫人是世界上最大的冷冻土豆McCain食品公司家族中一员，两人共有四名子女，其中两名女儿与自7月中开始爆出的WE机构丑闻有关联。一个曾在WE举办的活动上发表演讲，还写了一本有关肯尼亚难民女孩的书，但这本书没有收取稿费，售书所得也全部捐赠给了多伦多大学卡库马难民奖学金项目。另一个2010年从乌干达收养的女儿则在WE做过实习生，随后自2019年起开始在WE旅行部门工作。反对党对莫诺的攻击开始是他们一家和WE机构关系密切，曾在2017年跟随WE机构一起去厄瓜多尔参加该机构在当地举办的一个的活动。 随着WE丑闻的发酵，联邦议会道德专员Mario Dion宣布针对特鲁多、莫诺有无违反《利益冲突法》展开调查，要求他们与其他高官分别接受众议院财政委员会的质询。莫诺7月22日在众议院财政委员会接受质询时主动坦白自己在查阅文件后惊讶地发现在2017年的两次旅行中有部分旅行费用由WE代为支付，他随后联系WE了解相关费用事宜，并开了一张41,366元的支票补足相差的费用，同时为这个错误向公众道歉。但他的坦诚换来的却是反对党的群起攻之，保守党和魁北克政团（Bloc Québécois）都要求他辞职，就连自由党内部都对这一信息感到震惊。如果说他没有因自己与WE机构的密切关系而在讨论加拿大学生服务补助金CSSG项目管理合同时回避构成了“利益冲突”，那么他没有及时支付这样一笔差旅费用就是“收受利益”。雪上加霜的是，8月7日，又爆出联邦政府把加拿大紧急商业租金减缓项目CECRA给予加拿大贷款和住房公司（CMHC），后者因没有商业地产经验，将项目又转给特鲁多首席幕僚长Katie Telford的丈夫Rob Silver所在的公司MCAP操作，MCAP因此可获得8400万加元佣金。魁北克政团党领Yves-François Blanchet在8月12日召开新闻发布会发出最后通牒：如果特鲁多、莫诺和Katie Telford不辞职，他就在10月发起不信任动议，要求重新进行大选。 替罪止损 尽管很多政治评论人士都认为莫诺是这场导致加拿大政坛震动的替罪羊，他的辞职是目前自由党最适合的“止损”决策。但也许莫诺和特鲁多在如何发展疫情后的加拿大经济方面的分歧才是莫诺辞职的真正原因。自疫情爆发以来，有关莫诺不同意特鲁多大手笔撒钱的传闻就不断出现，上周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消息人士指出莫诺不希望联邦政府继续扩大已经创历史新高记录的财政赤字，正与其手下的高级官员努力推脱或干脆拒绝来自政府各个部门越来越多的财政补贴要求；而特鲁多则希望在2021年联邦财政预算中有大笔的投资用于绿色环保项目，以便一石两鸟地既兑现减排温室气体的竞选诺言又刺激由于新冠病毒疫情而陷入衰退的加拿大经济。两人之间决策方向上的分歧也体现在两个阵营的互相指责上，特鲁多的亲信以及总理办公室的人多次表示莫诺太“正统”，言下之意是他已经落后于这个新的时代了，而财政部的人则批评特鲁多办公室的人只关注如何发钱来取悦选民，而没有真的为加拿大的经济前景考虑。 当卡尼被高调任命为特鲁多的“非正式顾问”，并向他咨询对策、以摆脱因疫情导致的经济衰退时就有人猜测他将担任未来的财政部长，不过非国会议员的卡尼不可能立刻成为内阁成员。在莫诺辞职后，民间就在揣测取代他的人选，副总理方慧兰（Chrystia Freeland）、国库委员会主席Jean Yves Duclois以及外交部长商鹏飞（François-Philippe Champagne）都榜上有名。在莫诺辞职的第二天早上，特鲁多任命方慧兰接替莫诺，并对内阁进行了小范围调整。方慧兰在新冠病毒疫情阴影笼罩的特殊时刻成为加拿大历史上首位女性财政部长。她也是特鲁多的坚定支持者，多次在特鲁多遇到危机时挺身而出，被誉为特鲁多的“救火队长”。她还将继续担任副总理，原来担任的政府间部长职位转给曾担任过这一职务的Dominic LeBlanc。LeBlanc因患上癌症一度淡出内阁事务。 特鲁多利用这个机会终结了本届联邦议会会期，直到9月23日重开议会。终结议会会期，意味着停止议会立法程序和议会委员会的工作，所有议案、正在进行的工作包括涉及WE丑闻的调查都将一切归零。特鲁多给出的终结会期的理由是在COVID-19疫情长期泛滥的情况下，联邦政府需要拿出新的施政纲领并得到联邦议会信任投票的批准。但被即将离任的谢尔（Andrew Scheer）批评为是为了躲避围绕WE丑闻的调查，不过历史上保守党的总理哈珀（Stephen Harper）也曾在2013年终结议会会期长达181天来应对参议员花费丑闻的调查；自由党的总理克雷蒂安（Jean Chrétien）在2003年终结议会会期145天来躲避“赞助丑闻”的调查。 何去何从 其实不论新的财政部长是谁都绕不过这样一个问题：未来的加拿大经济怎么走？向左还是向右？ 特鲁多和莫诺的分歧代表着摆脱疫情对经济影响的两种方式。一种是激进的、通过巨额投资拉动经济，并实现向绿色经济的转向；另一种则是保守的、通过控制财政赤字规模保证经济不崩溃以等待疫情后的经济复苏。 正如莫诺在7月8日向国会报告经济和财政概况时披露的，联邦政府2020至2021年度财政赤字将达到3432亿加元的巨大规模，政府债务将从原来的占GDP不到30%的比例快速上涨到近50%，而仅仅为疫情推行的各种补助项目、经济纾困计划的开支就占到全国GDP的近14%，引发很多经济领域人士的忧虑，担心这笔巨额开支是否会导致永久性的赤字、债务和税务问题。 莫诺的离开意味着特鲁多激进刺激经济理念的胜利，他在新闻发布会上直言不讳表示政府不害怕财政赤字，强调加拿大的债务情况在G7国家中算是好的，国家有能力负担，同时现在的利率非常低，借贷的成本也比较小，在疫情扩散之际，正是努力重振经济的好时候。好在方慧兰的反应比较理性，表示将在紧缩财政和扩大支出两种倾向中找到平衡点，明确加拿大的经济复苏需要绿色环保，也更需要公平、包容，并承诺将努力确保经济的增长，同时注重发展绿色经济。 尽管方慧兰没有财政金融方面的背景，但曾成功完成棘手的加美墨新自由贸易协定谈判的她应该十分明了所面对的严峻挑战，加拿大经济正在经历上个世纪30年代大萧条以来最艰难的困境：内有新冠病毒疫情依然搅扰着整个社会，导致经济萎靡不振、各级政府财政捉襟见肘、公私部门债务高企、失业率居高不下、商业重启进展缓慢；外部面临全球性的经济衰退，最大的贸易伙伴美国越来越倾向贸易保护主义，给加拿大的经济带来巨大的不确定性，同时与目前唯一的经济增长引擎中国继续交恶，短期内无法改善关系。 其实，债务规模扩大也好，数额不断增加也罢都不是问题，只要经济增长的速度足够快，债务在经济中的比重就会不断下降，最终降低到对经济发展而言无关紧要的比重，这也是二战后加拿大摆脱巨额战争债务的成功方式，但问题是那时有个全球性的战后经济大爆发的背景，保证了加拿大的经济增长，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刺激经济增长？这才是加拿大经济的最大难题，也是新冠病毒疫情之后，全球所有国家都面临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