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又要分裂?“最保守省”酝酿“独立公投”

七天记者 颜宏

La première ministre debout au lutrin. En arrière-plan les drapeaux de l'Alberta et du Canada, le 6 mai 2025.

阿省省长Danielle Smit在发布全国讲话后试图缓和局势

刚刚结束的联邦大选中,卡尼领导的自由党再次获胜让希望保守党赢得大选的阿省很不爽,省长史密斯(Danielle Smith)在大选结果公布后的不到24个小时,就在省议会通过法案修订《选举法》,将发起公投的请愿签名门槛由登记选民总数20%(约60万人)下调至上次选举中投票选民数量的10%,既17.7万个就行,并将收集期限由4个月放宽至12个月,以降低民间推动民主行动的难度。而在5月1日一天,阿省独立运动就宣布收集到了足够的签名,而史密斯省长也在5月5日表示,如果该省公民在请愿书上收集到足够签名,她将于2026年就“主权独立”问题举行全民公投。还强调自己本人并不支持阿省脱离加拿大,但希望在统一的加拿大境内建立一个“主权独立”的阿尔伯塔省,那些对联邦政府不满的人的声音并不是极端分子的声音,必须被倾听。

“红脖子”阿省

作为最西边的草原三省之一,阿尔伯塔省在1905年,才与相邻的萨斯喀彻温省一起从西北地区分离,加入到加拿大联邦。阿省面积约66万平方公里,人口却不到400万,且四分之三的人口都居住在卡尔加里和埃德蒙顿两大城市,可谓是典型的地广人稀。因为自然资源的禀赋,阿省是一个典型的农业大省、石油大省,农民多、工人多,就如同美国广袤的、共和党基本盘的中部地带。众所周知,农民要下地干活,石油工人也要在户外施工,脖子会晒得通红,因此被叫作“红脖子”(red neck)——这一已经成为文化现象的称谓。与美国的共和党基本盘一样,这里也是保守党的大本营。

在十九世纪末,阿省发现的黄金、石油等天然资源蕴藏,吸引了大批移民到此定居和淘金,形成一股淘金热。其中大部分是来自美国的移民,他们带来了强烈的个人主义、自力更生和对政府干预持怀疑态度的价值观。当时的加拿大政府通过《自治领土地法》承诺向移民提供免费土地,而艰苦拓荒生活的挑战进一步塑造了一种强调独立自主和限制政府干预的文化。与加拿大其他地区相比,阿省的早期移民通常被认为更加个人主义和直接,这与加拿大其他地区有时更为集体主义或更注重共识的方式形成鲜明对比。而早期移民带来的这种强烈的个人主义和对小政府的偏好,在阿省的政治文化中根深蒂固,极大地促进了该省保守主义的倾向。

加拿大的石油储备量居世界第三位,只在委内瑞拉和沙特之后,主要集中阿尔伯塔省的地下。该省是全球石油储量第四和天然气储量第九的地方,其石油生产能力占据全加拿大的一半,化工生产能力则占四分之一。因此在经济方面,石油和天然气产业在阿省有着悠久的历史,并且对该省的经济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该产业的繁荣和萧条在阿省居民心中根深蒂固地形成了经济波动感以及对财政审慎的强烈渴望,这通常转化为对低税收和减少政府开支的支持,而这些都是保守主义的核心原则。许多阿省居民认为,联邦政府的环境政策,特别是那些旨在减少碳排放的政策,直接威胁到该省至关重要的石油和天然气产业,从而威胁到其经济福祉,这导致了对联邦干预的反对以及对该省以资源为基础经济的捍卫。

另外,可追溯到联邦成立之初的西部疏离感也是让阿省感到不舒服的地方。早期的联邦政府政策,例如旨在保护安大略省和魁北克省工业的“国家政策”,对依赖南北贸易的海洋省份和没什么存在感的西部省份经济造成了负面影响。之后,随着西部地区的发展,特别是草原三省的农业和自然资源产业的兴起,依然让西部省份常常感到在国家决策过程中被边缘化,其经济贡献与获得的政治影响力不成正比。同时,联邦政府与西部省份在资源控制和收益分配等问题上多次发生冲突,进一步加剧了这种疏离感。例如,20世纪80年代初,时任总理皮埃尔·特鲁多领导下的联邦政府推行的国家能源计划(NEP)在阿省引发了强烈的反对。该计划被许多阿省人视为对西部能源资源的攻击,导致当地石油产业崩溃,失业率飙升,这种历史性的不满情绪为后来的西部分离运动奠定了基础。

西部分离运动

2019年的联邦大选中,尽管保守党在全国范围内赢得了更多的普选票,并在阿省和萨斯喀彻温省几乎囊括了所有席位,但自由党依然成功组建了少数派政府。这一结果在西部地区引发了强烈的挫败感,许多人认为,加拿大东部和中部选民的意愿再次压倒了西部的声音。于是在社交媒体上,“西部脱离”(Wexit)迅速成为热门话题,西部独立的声音日益高涨,逐渐形成了一场运动。尽管一些评论员认为这只是一种情绪化的反应,但其背后反映的西部长期以来的政治和经济诉求不容忽视。

“Wexit”运动并非由单一组织领导,而是一个包含多种声音和团体的松散联盟。然而,其中一些关键人物和组织在运动的早期阶段发挥了重要作用。2019年11月,加拿大西部脱加党(Wexit Canada)正式成立,前加拿大皇家骑警Peter Downing担任党领,并于2020年初获得加拿大选举局(Election Canada)认可的参选资格。后来该党更名为“特立独行党”(Maverick Party),但由于未能提交年度财务报告,“特立独行党”已于2025年2月被加拿大选举局注销。

而在省级层面,阿省、卑诗省和萨省都出现了与“Wexit”相关的政党。阿省的“Wexit Alberta”党曾计划废除皇家骑警在阿省的分支机构,重建阿尔伯塔省警察,并采用新的货币取代加元。然而,该党于2020年与“阿尔伯塔自由保守党”合并,成立了“阿尔伯塔野玫瑰独立党”(Wildrose Independence Party of Alberta)。卑诗省的“Wexit BC”在2020年省选中曾推出两名候选人,但在选举后撤回了对他们的支持,并最终于2022年因未提交财务报告而被注销。萨省的“Wexit”组织最初呼吁省长Scott Moe进行独立公投,后于2020年更名为“萨斯喀彻温野牛党”(Buffalo Party of Saskatchewan),并在2020年省选中获得2.56%的选票。在“Wexit”运动的初期,一些集会活动吸引了大量参与者,显示了西部民众对这一议题的关注,但在各级选举中却表现平平,比如联邦层面的“特立独行党”虽然在2021年联邦选举中推出了候选人,但得票率仅为1%至4%,未能赢得任何席位。

可以说“Wexit”运动尽管闹得沸沸扬扬,但很大程度上仍然是一个边缘运动,大多数阿省人更倾向于在加拿大联邦框架内寻求解决方案,或者支持更主流的保守党。而联邦保守党一直以来都是西部地区表达不满的主要政治平台,限制了分离主义政党的发展空间。

然而,2025年的联邦选举结果再次点燃了阿省的西部疏离感和分离主义呼声。许多阿尔伯塔人认为,选举结果再次证明他们的声音在联邦层面被忽视。省长史密斯更是反应强烈,她的政府随后采取了一系列行动,包括立法降低独立公投的门槛,承诺达到门槛会进行公投,向联邦政府提出愿望清单等等。

试图降温

史密斯在5月5日通过视频向全省民众发表讲话,称她本人并不支持阿省脱离加拿大,但希望在统一的加拿大境内建立一个“主权独立”的阿尔伯塔省。因为阿省别无选择,只能采取措施对抗由自由党领导的联邦政府为时十年来的敌对政策。她批评称,这些政策不仅不公平地夺取了阿尔伯塔省的财富,且破坏了推动其经济发展的石油和天然气行业。

“全世界都把我们当疯子看待,”史密斯指出,“我们拥有地球上最丰富、最易获取的自然资源,然而我们却被困在内陆,只能把我们的产品卖给南边的一家客户,同时让污染严重的独裁政权蚕食我们的午餐。”史密斯此处所称的“客户”指的是美国。

据史密斯介绍,阿省将任命一个谈判小组,与联邦政府展开谈判。她本人将主持小组讨论,探讨该省如何保护自己免受联邦自由党政府的“经济入侵”。同时,她发布了一份清单,要求卡尼领导的自由党联邦政府必须满足这些需求,以向阿省民众表示尊重。

史密斯愿望清单中的内容包括:

  • 确保阿省的石油和天然气产品能够畅通无阻地运往太平洋、北极和大西洋沿岸;
  • 联邦政府必须向阿省提供与其他大省(魁北克省、安大略省和卑诗省)相同的地方均衡性转移支付资金;
  • 呼吁联邦政府在实施任何可能对经济产生影响的出口关税之前,先与阿省进行磋商;
  • 要求联邦政府废除针对大型基础设施项目的环境影响立法、油轮禁令、清洁电力法规、到2035年只销售电动汽车的规定,以及任何有关温室气体排放、塑料使用或言论自由的监管……

可以说省政府的介入为“Wexit”运动提供了以往草根运动所缺乏的组织能力、潜在的财政资源以及政治合法性。但史密斯省长的言论立刻引发了强烈的反弹,也引发各方的批评。早于阿省成立之前就签署阿省土地条约的多个原住民部落酋长在第二天就召开新闻发布会,谴责任何有关分离的全民公投,称“这是一个条约国家,任何有关分离的言论都是纯粹的疯狂。”同为保守党的安省省长福特(Doug Ford)直接批评史密斯的分裂主义言论,称现在是团结国家的时候,因为“团结就是力量,分裂就是毁灭。所以我们必须团结。”就连在华盛顿见特朗普的总理卡尼都回应说“加拿大只有团结一致,才会更加强大。“并补充说:“作为一名阿尔伯塔人,我认为你当然可以提出问题,但我知道我自己的答案。”

Le chef de la nation Piikani, Troy Knowlton, en conférence de presse le 6 mai 2025.

原住民酋长们发声反对

在看到引发的巨大舆论后,史密斯省长又在5月6日发表讲话找补,称自己的政党并不支持自己的主张,试图希望平息她引发的、大热的分离主义言论。

实际上,史密斯省长清楚地知道,即使大多数阿省民众同意分离,但真的分离仍然面临着巨大的挑战。首先,加拿大的法律和宪法框架,特别是《清晰法案》(Clarity Act),为分离设置了很高的门槛。其次,专家普遍对分离的可行性和潜在的经济后果持怀疑态度。第三,原住民的权利和条约义务是任何分离进程中必须考虑的关键因素。第四,联邦政府和加拿大其他地区的反应也将对最终结果产生重大影响。另外,美国政治的走向也可能对西部分离运动产生意外的影响。比如,美国总统特朗普多次提及的吞并加拿大的言论,反而激起加拿大国内的民族主义情绪,从而削弱对西部独立的支持。

总之,阿省与联邦的关系正处于一个关键时刻。长期存在的历史不满、联邦选举结果以及省政府采取的行动,都为分离主义情绪的再次高涨创造了条件,作为来自阿省的总理卡尼将如何处理,让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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