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省政坛地震 “超级厅长”辞职

七天记者 颜宏

9月4日上午,魁省省长François Legault和魁省经济和能源“超级厅长”Pierre Fitzgibbon(熟悉的人都简短地称呼他为Fitz)联合召开新闻发布会,证实了之前流传了一天多的辞职风波。而他辞职的原因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在过去几个月里感觉失去了对政治的激情,不想坚持到下次大选。他还强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让他失去了工作的动力,所以也找不到解决办法。私下里他跟自己的幕僚长以及省长透露了自己思想上的转变,并计划做事有始有终,让自己主导的能源法修订法案在议会通过后再离开,也就是说在今年秋季议会结束前,法案通过后再离职。但在和省长交流后,省长却认为与其等到今年12月份离职,让整个秋季议会期间都因为他的离去而成为媒体的焦点,不如他现在就走,让其他人不受干扰地完成这项任务。而魁省省长也很罕见地对他不吝溢美之词。称自己最骄傲的决定之一就是在2018年说服Fitz进入政坛,这在商业圈里被认为是疯狂的事情。而他在职的这六年里,超预期地完成了任务,让魁北克的经济处于前所未有的好状态。

Pierre Fitzgibbon其人

Fitz于1954年11 月 10 日出生于蒙特利尔东部Ahuntsic区的一个普通家庭,父亲是名商人,拥有 3 家小杂货店,母亲是护士,他的两个姐妹也都是护士。家中只有他一个人继承了父亲的商业衣钵,进入到蒙特利尔高等商业学院(HEC)学习并获得了商业管理本科学历。1978年,他通过了魁北克特许专业会计师考试。他在准备会计考试时,恰好与现在的魁省省长François Legault同班学习,并一起通过了考试,结下了深厚的友情。

这之后,Fitz又获得了哈佛商学院综合管理证书,以此为敲门砖进入普华永道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和咨询服务部门,开启了自己的职业生涯。随后,他进入 Chase Capital Partners Hong Kong 和 Peerless Carpet 等公司担任财务和业务开发方面的多个职位。1992 年,他被任命为全球领先的制浆、造纸公司维美德(Domtar)包装部门的总裁兼首席财务官。1997 年,他加入跨国企业Telesystem Mobiles International的亚洲分部,担任总裁兼首席财务官。1999年又被任命为香港新世界移动公司(New World Mobility)的总裁兼首席执行官,直到2002年。

在外闯荡多年的Fitz在2002回到魁北克后,进入国家银行(Banque Nationale)担任董事会副主席,三年后被任命为金融、技术和企业事务部高级副总裁。但在5年后,他又跳到专门从事营养健康产品的开发、制造和营销的Atrium Innovations公司担任总裁兼首席执行官,这次待的时间比较长,长达7年。自2015年起,他进入蒙特利尔的私人投资公司 Partenaires Walter Capital ,担任副董事,合伙管理人,专门帮助年轻人创业。他还在2016年和2018年进入著名的工程咨询公司科进集团(WSP Global Inc.)以及致力于飞机起落架研发和生产的Héroux-Devtek担任董事,直到被老朋友、当时的魁省CAQ党领François Legault说服而进入政坛。

其实,早在2012年,刚刚创建魁北克未来联盟(CAQ)不久的François Legault就曾邀请他从政,但被他拒绝,转而推荐了好朋友Christian Dubé——正在对魁省医疗系统进行大刀阔斧改革的现任卫生厅长。2018年8月22日,Fitz正式宣布进入政坛,在Terrebonne选区代表CAQ参加当年10月举行的省级选举。2018年10月1日,首次参选的他就以超过竞争对手5500多张选票的压倒性优势赢得选举,把这个魁北克人党的深蓝大本营转为CAQ的浅蓝。当月18日,他被省长任命为魁省经济与创新厅长,并负责大蒙特利尔地区的经济事务,被普遍认为是搞活魁北克经济、创造就业、增加财富的不二人选,也成为省长经常挂在嘴边夸耀的“经济三人组”之一,其他两位分别是Christian Dubé和每年制定预算的财政厅长Eric Girard。但在Fitz的第一个任期,不懂政治又口快直言的他经常被反对党批评,又因为涉嫌利益冲突不断被调查。可以说他在第一个任期内并没有全力以赴地搞经济,被一些基于政治目的毫不重要的杂事牵扯了不少精力。

在2022年10月进行的省级选举中,面对新冠疫情延续、高通货膨胀带来的物价飞涨、世界动荡不安、经济前景堪忧的内外交困局面下,魁省选民选择了持续、稳定、不折腾的政治格局,让4年来执政成效不差的CAQ继续执政,并赋予它更大的权力和更大的期望。而临经济衰退、通货膨胀以及疫情带来的供应链混乱问题等一系列挑战的魁省也需要他拿出更切实的办法,于是这次省长给了他巨大的权利,成为省长之下的二号实权人物。他不仅继续掌管魁省的经济发展和创新,还从环境和自热资源厅切来能源事务这一块大蛋糕,并负责魁省经济发展引擎的蒙特利尔。之所以把能源从自然资源中分离出来,就是让它和经济挂钩,以便在进行绿色能源的转型过程中更好的促进经济发展;而让这位在魁省商界具有巨大影响力的人负责蒙特利尔事物,也是为了更好地整合大蒙特利尔地区和其他地区的商业资源,优化经济合作,创造出更多的工作岗位和财富。

水土不服

然而,一直在商业领域纵横捭阖、颇有成就的Fitz进入政坛后明显水土不服,经常因为言论引发争议受到反对党以及舆论的批评。比如在2022年选举期间,省长宣布为了阻止魁省法语的衰落,将在2026年将魁省能控制的移民人口转为100%说法语,而一向耿直的Fitz在被媒体问到时表示“达到100% 的目标很有趣。但我们必须现实一点,并在需求与现实之间取得平衡,”明显打脸省长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竞选口号。再比如在关于能源转型的辩论中,他明确表示魁北克要想到 2050 年实现碳中和,汽车保有量必须到 2050 年减少一半,还暗示不排除提高汽车燃油税等等,他的这些言论虽然都是实话,但会得罪部分选民,使得不想失去选票的CAQ非常尴尬,不得不一次次为他的直言找补。这种言论上的不自由估计也是让Fitz失去从政热情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让他感到烦恼的问题是他与省议会道德专员Ariane Mignolet之间的矛盾。2018年11月,就在他被任命为经济厅长的一个月后,道德专员就因为他在Héroux-Devtek公司持有股份涉嫌利益冲突而对他发起调查,并在2019年6月提交了调查报告;

2019年4月,道德专员因为他在Move Protéine公司持有的股份展开调查,因为这家公司的持有人是Guy LeBlanc的儿子,而Guy LeBlanc不久前刚刚被任命为魁省投资局(Investissement Québec)总裁,调查报告在2020年10月提交;

2020年1月,第三份针对Fitz的调查启动,这次的原因是Fitzg没有发布声明宣布切断与一切有政府业务往来公司之间的联系,也没有出售其在相关公司的股票,调查报告在当年的12月提交;

2021年3月,道德专员启动针对他的第四份调查,指控他在White Star Capital 和 ImmerVision 这两家与政府有业务往来的非上市公司中拥有权益,并迫使他离开经济厅长一职,由财政厅长Eric Girard暂代了几个月;

2022年10月,道德专员启动针对他的第五份调查,这次是因为他的经济厅花了2400万购买了总部位于Longueuil的照明公司LMPG的股票,他领导的魁省投资局也花了2600万元购买了该公司的股票,而Fitz曾在2013年到2017年担任过这家公司的理事。实际上,当时魁省政府共投资了1.5亿元给W Investments投资组合,里面的上市公司包括Lion Électrique, LMPG, E2IP, Averna, Gelpac et Meubles Saint-Damase等。

2022年12月,因为他曾经在一个由一群富有和有影响力的商人拥有的岛上参加过野鸡狩猎派对,涉嫌利益冲突而被第六次调查,最终的调查结果认为Fitz在野鸡狩猎之旅中没有违反国民议会议员的道德和职业行为守则,结束了四年来对他的第六次调查。道德专员经过调查认为打猎活动是Fitzgibbon的私下娱乐活动,与他的工作没有关系,Fitzgibbon的个人领域和专业领域的之间的界限没有被跨越,所以不存在利益冲突。

在6次调查中,只有三次的调查结果显示存在利益冲突, Fitz被要求出售或转让其在一些公司的股票或权益,而他也照做了,其他三次的调查结果都不成立,但这些在商人和政客角色转换上的不严谨还是让他付出了代价,以至于人们只要一提到他,就会联想到他的这些丑闻,而忽略了他在这几年中对魁省经济发展所做出的突出贡献。

首先,Fitz在这几年中彻底改善了魁省的投资环境和投资政策,让魁省投资局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在魁省自由党Jean Charest政府的最后两年里,魁省的投资吸引力几乎跌到了谷底,没什么国际公司肯过来投资。在CAQ政府优先发展经济的政策引导下开始回升,特别是他和联邦创新、科学与工业部长商鹏飞(François-Philippe Champagne)坚信并积极打造的动力电池产业链方面收获颇丰,包括魁省击败包括加州在内的70家竞争者迎来瑞典动力电池生产商Northvolt的第一间北美海外工厂,位于魁省Becancour的动力电池生产和回收的产业集群以及位于Bromont、Granby、Waterloo、Cowansville等小镇的、与电动汽车配套的相关电力电子技术产业的Albany-Bromont走廊等,不仅将改变加拿大的工业格局和经济增长,还让加拿大成为亚洲之外少数几个具备电动车动力电池大规模生产能力的国家,给魁省未来带来持续数十年的长远影响。

其次,就是他主导的魁省能源改革。他在上任后不久就因为在能源政策上的理念不同而与魁省水电局的掌门人Sophie Brochu发生矛盾,后者提前两年辞职。两人之间的主要分歧集中在未来的能源策略上,Sophie Brochu希望通过魁省水电局内部增效,外部节约用电来解决未来的电力能源短缺的问题,也反对魁省政府以低廉的电价为优惠条件招商引资;而商人出身的Fitz看来,丰富水电的资源是上天赋予的独特优势,魁省应该充分利用,不仅在省境内做筹码招商引资,还要把清洁水电卖到其他地方去,所以应该修建新的水电大坝来产生更多的电力,促进魁省的经济发展。相当于Sophie Brochu更希望在存量上做文章,而Fitz则更倾向于在增量上求发展。Sophie Brochu辞职后,曾带领魁北克储蓄银行 (CDPQ)平安度过次贷危机,并投资有方让CDPQ资产在11年内增加了25倍的 Michael Sabia接任,很快就出台了投资超过 1000 亿元的计划,目标是到 2035 年将魁省的发电量增加 9,000 兆瓦,这相当于 LG-2、Manic-5 水电大坝和所有 Romaine 综合发电设施的发电量总和。

Fitz虽然宣布辞职,但他花了很大精力主导制定的能源法修订法案将不会拖延,按照原计划将从下周开始在议会委员会进行审查,因为魁省经济向电气化转型的巨大转变机不可失,刻不容缓。省长表示将很快任命新的经济能源厅长,目前的传言是具有经济背景的移民厅长Christine Fréchette接任,而省长本人也将更多地负责起有关魁省水电局的事务,尽量把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内。当然他也承认,Fitz的离开对魁北克未来十年的电力消费以及尚未完成的动力电池产业的发展会产生重大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