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记者 颜宏
自新冠病毒疫情爆发一年多来,相比南方的邻居,加拿大的政府、医疗专家和民众确实很想控制住疫情,并为此做出了极大努力。联邦政府、各省级、市级政府以及各个党派之间也都互相配合或妥协,没有出现类似美国那种联邦政府与民主党州政府之间、民主党和共和党之间、相信阴谋论的民众与防疫专家之间尖锐的对立。各级政府大力支持围绕新冠病毒的各类科学研究,听取专家的意见制定防控措施,积极参与国际卫生合作,这与美国特朗普政府违背科学防疫的做法形成较大反差。因此,从数据上看,加拿大的抗疫成效好于美国和一些西方国家。但实际上,如果考虑到加拿大的人口密度、政府付出的财力、社会付出的代价等因素,加拿大的抗疫成效并不突出。无论是初期的反应迟钝,错过了有效遏制病毒的关键窗口期,之后又因医疗系统人手严重不足,无法做到快速检测和快速流调,还是现在长时间疫情给民众带来的松懈与倦怠,再加上压力和抑郁情绪增加带来的挑战,都预示着加拿大的抗疫之路将会非常漫长,抗疫过程中的各种撕裂也将长期持续下去。
“疫苗护照”之争
面对无法控制的病毒,加拿大整个社会都把希望寄托在疫苗上,联邦政府花巨资订购了远远超过民众需要数量的疫苗,各地政府也积极推动民众接种。截止到目前,加拿大全国已经有78.48%的人至少接种了一剂新冠疫苗,完成两剂疫苗接种的比例也已经达到50.06%。虽然在世界上名列前矛,但依然没有达到群体免疫的比例,有不少人没有接种第一剂疫苗,包括年轻人、一些边缘化人群以及某些因文化、宗教原因而不愿意接种的社区,特别是年龄在12到39岁之间的年轻人接种意愿较低,至今只有三分之二的人接种了第一剂疫苗,这意味着仅这个年龄组就有至少450万人暴露在病毒感染风险当中,没有受到任何保护。
联邦公共卫生署(Public Health Officer of Canada)最新的疫情模型预测显示,虽然在疫苗的加持下,全国范围内的感染者、住院者以及死亡人数都在持续下降,但传染性更高的变异病毒仍然构成很大的风险,疫情随时可能会卷土重来,就如同现在的英国和美国。
英国在今年春天时大力接种阿斯利康(Astrazeneca)疫苗,使得疫情急速下降,于是英国人乐观地宣布解封,民众不必再遵守防控措施,但由于其国内接种人数没有达到75%的群体免疫目标,再加上传播性更高的Delta变异病毒日渐成为传播的主流,同时英国人主要接种的阿斯利康疫苗被证明两剂有效率只有60%(辉瑞和莫德纳的两剂疫苗有效率可达到85%),种种因素的叠加使得英国的疫情正在急剧反弹,连日来日新增都超过了2万,恢复到去年秋初的情形,英国卫生部门估计照此下去夏天时日增新感染者可达到现在的4倍,即超过10万人。而美国疫情在连续数月好转后正在步英国的后尘,由于Delta变异毒株蔓延、各州疫苗接种率不同,以及独立日前后大型集会等原因,疫情开始恶化,单日平均确诊病例数从6月末的约11000例,升至7月12日后每日超过23000例,同时由于Delta变异毒株所具备的耐药性和更强传播能力,其蔓延趋势在感染病例中的占比越来越大,住院以及ICU监护的患者也以年轻人居多,很多是30、40岁原本身体健康的人,甚至一些青少年和幼儿,这些患者中99%都没有接种过任何疫苗。
为了督促还没有接种疫苗的人尽快接种,魁省宣布在今年9月1日开始施行完成两剂疫苗的“疫苗护照”政策以避免万一疫情恶化而不得不再次封闭的境况。持有这种二维码式样的两剂疫苗接种完成证明才能被允许进入一些非生活必须场所,如健身房、酒吧、餐馆、剧院、有身体接触的体育活动等。通俗的说就是接不接种疫苗是你的权利,但不接种疫苗的人会被隔离或检测,并且不能使用某些非必要服务,在生活上将会遇到很多限制和不便。
法国7月12日宣布了一个包括两剂疫苗接种证明或COVID-19检测阴性的“卫生通行证”计划,即从8月初开始,法国公民需要持有这一通行证才能进入餐馆、酒吧、咖啡馆、电影院或乘坐火车、飞机,此言一出,法国民众纷纷预约接种疫苗,不到4小时就有近百万人预约,还有人连夜去疫苗接种中心排队接种,可见“疫苗护照”或“通行证”这一变相的强制疫苗接种措施获得了很好的效果。
但加拿大多数省份对是否实施“疫苗护照”仍持观望态度,包括魁省的邻省——安省,另一个人口大省和疫情严重的省份。阿尔伯塔省以及萨斯喀彻温省直接表示没有实施“疫苗护照”的计划,阿省省长康尼(Jason Kenney)甚至明确表示,如果联邦政府试图引入的话,该省将断然拒绝,他认为“‘疫苗护照’原则上会违反《健康信息法》,也有可能违反《信息自由和隐私保护法》”。联邦总理特鲁多也很有自知之明,回应称各地是否实施“疫苗护照”政策将由各地政府自己决定,联邦的工作重点将集中于“国际疫苗护照”,为国际旅行提供疫苗认证。
对“疫苗护照”政策持观望或反对态度的省份主要纠结于隐私、安全和歧视问题。一些人认为“疫苗护照”会显示接种者的姓名、出生日期、接种的疫苗品牌、接种时间、甚至是哪只手臂注射疫苗等信息,涉及到个人隐私,因而反对;还有人担忧这些个人隐私信息在使用“疫苗护照”的过程中缺乏保护,很容易被不法份子收集,进而利用这些信息进行身份欺诈等犯罪活动;还有人认为施行“疫苗护照”是对没有接种疫苗人士的歧视而坚决反对,因为他们被排除在某些场合或某些活动之外。
帮助加拿大人在秋冬季能够安全地回到学校、办公室以及恢复相对正常生活的“黄金”接种时间——7、8月份就在各种争执中流逝,积极性不高或者根本不想接种的人继续拖全民接种的后腿,给秋季的疫情防控带来重大挑战和不确定性。
“混打”之争
加拿大由于本土缺乏疫苗研发和生产能力,只能受制于疫苗供应商,在今年年初曾遭遇到疫苗供应的短缺问题。为了适应和帮助各级政府推进疫苗接种行动,负责给全国疫苗接种提供专业意见的加拿大国家免疫咨询委员会 (NACI)变得非常不专业,疫苗接种指导意见一改再改,让人无所适从。
5月初,NACI明确表示不建议第一剂已经接种阿斯利康(AstraZeneca)疫苗的人在接种第二剂时使用辉瑞(Pfizer-BioNTech)或者莫德纳(Moderna)mRNA技术的疫苗,6月初,NACI又宣布允许常规技术生产的疫苗可以与使用mRNA技术的疫苗混打,也就是说第一针打了阿斯利康疫苗的人士,在打第二针时可以使用辉瑞或者莫德纳疫苗;同时还允许辉瑞和莫德纳之间混打,即第一针打了辉瑞的,第二针可以打莫德纳,反之亦然。这个意见一出,当时正处于辉瑞疫苗短缺期的安大略省率先开始进行混打,倡导第一剂接种辉瑞疫苗的省民在第二剂时接种莫德纳疫苗。之后,加拿大其他省份纷纷跟进,在同种疫苗供应不足的情况下采取了类似做法。于是,疫苗混打就成为加拿大疫苗接种的常态,特别是辉瑞和莫德纳疫苗之间的混打更是常见,连总理特鲁多都混打了阿斯利康和莫德纳疫苗。
但是,世界卫生组织(WHO)的首席科学家Soumya Swaminathan 却在7月12日警告称,人们不应接种来自不同生产厂商的新冠疫苗,混打疫苗很可能造成严重的健康影响。她认为混打疫苗是“一个没有数据、没有证据的领域,是一个危险的趋势。其安全性和免疫有效率仍需评估。”WHO反对疫苗混打的新闻一经爆出,立刻引发无数加拿大人的恐慌和愤怒,一方面担心混打疫苗给自己的健康造成风险,另一方面愤怒政府在疫苗供应出现问题时忽悠民众做“小白鼠”。而一些原本在排队接种疫苗的民众在得知当天提供的疫苗与已经接种的第一剂不一致时,断然离开。同时,WHO和加拿大NACI之间不一致的信息也给很多人造成了困惑,不知道该听谁的。
加拿大各地的卫生官员、防疫专家,乃至总理特鲁多都迅速站出来为加拿大的做法辩护。公共卫生署(PHAC)特意发表声明支持NACI的立场,指出“疫苗混打不是一个新概念。当疫苗供应或公共卫生项目发生变化时,会使用来自不同制造商的类似疫苗。不同的疫苗产品在流感、甲型肝炎和其他疾病的疫苗接种中时有类似情况。”
特鲁多则作为混打疫苗的实践者坚定表示疫苗混打是安全的,是基于目前已有数据做出的正确决定,还指出加拿大的疫苗接种战略正在“发挥作用”,接种疫苗的人数在增加,新感染病例数量稳步下降。负责疫苗采购的联邦部长Anita Anand也混打了疫苗,她说:“新冠疫苗的接种,最终是由各个省和地区作出的决定。依据宪法,各省和地区政府负责其居民的健康管理。作为联邦政府,我们会继续遵循科学,继续提供疫苗。不管科学家们的建议是什么,我们都会确保有充足的疫苗,协助各省和地区的疫苗接种工作。”
不管这些官员、专家现在说什么,加拿大在做出混打疫苗决定的时候确实有赌博的成分,因为当时欧洲所做的混打测试结果还没有完全出来,好在最后结果与预期之间没有太大的差异。西班牙Carlos III Health Institute研究所的一项测试结果表明混打是安全和有效的;牛津大学的一项研究也表明将辉瑞疫苗和阿斯利康疫苗混合使用,虽然可能会增加轻度至中度副作用的发生频率,但症状都是短暂的,却可以显著提高人体的免疫反应。
值得一提的是,Swaminathan后来在推特上澄清了自己的言论,称公共卫生机构可以根据现有的数据做出建议,民众应该遵循公共卫生建议,不要自己决定混打疫苗,也不要自己决定去接种额外的剂量。
新冠病毒疫情爆发的2020年,是21世纪第三个十年的开端,距离1918年西班牙大流感结束正好100年。1918年暴发的大流感持续两年有余,感染人数超过5亿,死亡人数接近5000万。
100年前的世界正处于一战末期,整个世界百废待兴,科学水平、医疗水平都非常落后。100年后的今天,整个世界正处于高速发展期,人类的卫生条件、医疗水平、科学研究水平都得到了长足的发展。然而持续一年多的新冠病毒疫情还看不到“拐点”,无论是人为控制还是借助疫苗,短期内都看不到新冠病毒疫情结束或被消灭,这意味着未来全球将会长期“带病”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