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鲁多10年加拿大面目全非

七天记者颜宏

2025年新年伊始，在1月6日的寒风中，当年意气风发如今却疲惫不堪的特鲁多站在总理官邸门口，宣布辞去自由党领袖一职，并将在目前的执政党自由党选出新领袖后辞去担任了近10年的总理职务，结束加拿大最高职位的工作生涯。在这里，疫情期间他曾每天发布疫情通报、政府抗疫政策、鼓励全国人民与“西班牙大流感”之后全球最大的传染病做斗争。今天他却神色黯然，声音哽咽，带着遗憾和不甘宣布了自己的决定。讲话中他的鼻头和眼圈被冻得通红，身板也弯了，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与10年前的鲜花驽马形成鲜明的对比。

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特鲁多从小就跟着总理老爸到处出访，在全世界受到礼遇，他还天生长得帅，是一个天然具有“网红气质”的“秀boy”，无论是在电视直播镜头下父亲葬礼上情真意切的悼词，还是在社交媒体上展现家庭幸福+俊男靓女+贴心奶爸的人设，都为特鲁多赢得了很多好感。特鲁多作为蜜罐里成长起来的政治世家骄子，没经历过苦难也没经历过考验，全靠形象好、气质佳在全民选举制度下胜出，但实际上，他既缺乏处理内政的经验，也缺乏外交博弈的视野，却深受白左思潮的影响，关注性别平等、少数族裔、动物保护、环境保护、女权、安乐死等等，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同情心泛滥、实际对现实社会中的各种问题毫无概念的领导人。他及其他领导的自由党最令人诟病的就是仅在口头上解决问题，几乎从来没有将这些解决问题的方法落到实处，简直是严重脱离现实的美国民主党的翻版。无怪乎有网友说，特鲁多眼神里一直流露着清澈的愚蠢，算是一个“男版”哈里斯。但作为一个国家的领导人，他的政治导向、政策主张以及实施的具体政策还是给加拿大社会带来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尤其是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颓势下，他的很多政治遗产都是负面的。

加拿大的天然禀赋非常优秀，三面环洋，只有美国一个邻国，国防上没压力，气候上没啥大的天灾，国土上到处都是森林，还有储量占全球20%的淡水资源，矿产资源也很丰富，不仅煤铁不缺，石油天然气也很丰富。更难得的是，加拿大不像很多资源国家那样只有资源没工业，加拿大的现代工业非常完整，而且大都是别人梦寐以求的高科技工业，包括航空航天、游戏影视、生物医药等。只要按部就班走，一般都能保持繁荣，可惜的是历史大趋势变了，以中国为首的新兴国家崛起，打破了苏联解体以来近30年由发达国家引领的单极世界格局，全球的地缘政治、经济发展、文化发展、治理体系等格局和环境都处于打碎旧有、建立新规的混乱之中，特鲁多的执政期恰好遇到这个发达国家集体右转的潮流。

黯然退场的特鲁多

特鲁多刚上台时，历经长年拘谨的保守党政府执政后，加拿大人民渴望“改变、进步”，特鲁多主打的“求新求变”确实很吸引人，他高富帅的颜值也在网络时代格外受到瞩目。当时正是白左思潮盛行的时代，特鲁多的“自由、平等、进步”路线得到了广泛的赞誉，比如为推动性别平等，组建加拿大历史上第一个男女阁员比例相同的内阁，也是少数族裔最多的内阁。再比如因同情遭受战火纷飞的中东难民，他以一国总理之尊发推文欢迎难民来到加拿大，称“对那些逃离迫害、恐怖与战争的人，加拿大人会欢迎你们，无论你们的信仰是什么”，让全球的难民都想来到加拿大。再比如，特鲁多因其个人经历而积极推动的大麻合法化政策更是走在了世界前端，让很多普通民众反感。但是随着世界意识形态向右转，特鲁多的政策越来越举步维艰。最关键的问题，还是他的激进碳税政策和过于慷慨的补贴政策给加拿大经济带来的巨大负面影响。

为应对气候变化，特鲁多政府不顾多方反对推出步伐较大的碳税政策，旨在推动绿色经济转型。简单来说，就是通过对碳排放的产生者征税（每吨20加元，然后七连涨），迫使企业减少自己碳排放来减少整个国家温室气体排放量。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这一政策不仅增加了企业和消费者成本，还对传统能源产业产生了不利影响，勘探和开采受限导致加拿大石油天然气产业遭遇巨大打击。与此同时，美国却在能源政策上采取了更加宽松的态度，包括扩大能源开采和出口。明知自己的碳税政策损害了商业投资和生产力增长，但特鲁多的自由党却拒绝调整。

特鲁多为了讨好选民，还搞了一堆福利政策，比如增加社会福利支出以刺激经济和改善收入分配。这些福利项目大部分与民生相关，都是能在短期内拉好感的政策和项目，却对加拿大经济的疼点，如生产效率低下、生产研发投资不足、科技创新领域投入不足等可创造财富、短期内看不到效果、长期影响巨大的方面漠视不理，充分体现了选举政治的短视。另外，虽然这些政策短期内带来了一定的经济活力，但也导致了较高的财政赤字和政府债务水平，尤其是在疫情期间，债务进一步攀升。直接导致经济活动更加停滞，失业率上升，企业倒闭，严重打击了经济增长。著名智库菲沙研究所（Fraser Institute）在2020年做过的一个研究结论指出，从1870年至2019年，特鲁多是没打过世界大战或没经历过经济衰退的加拿大总理中，最大的人均联邦债务积累者。

相比之下，美国在同期通过减税和放松监管政策，进一步刺激了企业投资和经济增长。这导致加拿大在经济领域的竞争力下降，加拿大正变得越来越穷。

如果以美国为坐标，加拿大持续变穷的迹象更明显。1981年时，加拿大的人均GDP相当于美国的92%，到2022年，加拿大的人均GDP只有美国的73%。加拿大最富裕的能源大省阿尔伯塔省的人均GDP放在美国只能排在第14名，而加拿大最穷的5个省占了北美洲6个最穷的州/省中的5个。加拿大统计局的最新统计数据也显示，加拿大人均GDP在2023年第四季度再次下降，已经是过去六个季度中的第五次下滑，也是近30年来持续下滑最为严重的季度，经通胀调整后的人均GDP已经低于2014年第四季度的水平。加拿大的经济曾经随着美国的经济一同增长，但现在已风光不再。下图显示了2014年底至2024年第三季度美国和加拿大人均GDP的变化趋势。特鲁多的上台似乎是个拐点。

而经济问题带来的一系列社会变化正在让加拿大变得面目全非。《国家邮报》（National Post）记者Tristin Hopper 发表的评论文章中历数加拿大在特鲁多执政10年间下滑以及未下滑的方面，并指出这并不完全都是特鲁多的错。以下是对2015年的加拿大与今天的加拿大进行的简单对比：

债务翻倍

根据加拿大纳税人联合会维护的滚动“债务时钟”，截至新年第一天，加拿大联邦债务为1.2万亿元。而2015年初，这一数字为6120亿元。从纯粹的金额来看，十年间债务翻了一倍，2015年至2025年的累积负债约等于1867年至2015年的累积负债。尽管部分赤字与新冠病毒疫情有关，但特鲁多政府在疫情前后均缺乏控制支出的计划，继续不顾子孙后代的福祉而大手笔撒钱。另外大规模基建投资和社会福利项目虽然得到了短期支持，但长期偿债压力可能导致税收增加和公共服务削减。

技术进步，手机账单便宜

在加拿大的生活质量上，最显而易见的进步来自技术：更好的电视、更丰富的流媒体内容、更快的互联网，电动车数量约增长了十倍。

根据加拿大统计局的数据，加拿大的手机费用尽管仍是世界上最高之一，但与2015年相比有所下降。从2023年到2024年一年间，手机费用下降了10%。过去5年间，总体下降了47%。

人均碳排放量基本不变

如果有人问特鲁多作为总理的遗产是什么，他可能会提到气候变化。特鲁多政府在气候政策上的投入比几乎所有其他国家都多，但这也是他失败的主要原因之一。

从加拿大的人均碳排放量来看，变化微乎其微。2015年，加拿大人均温室气体排放量为20.9吨。截至2022年的联邦数据，这一数字为18.2吨。这一下降与之前的趋势基本一致。例如，在哈珀政府十年间，人均排放量从2006年的23.3吨下降到了2015年的20.9吨。

移民政策失衡

由于特鲁多政府对移民和难民采取了较为开放的政策，年均移民数量大幅上升。然而，这种人口快速增长给住房市场、基础设施、医疗系统、教育体系都带来了巨大压力。加拿大日益严重的住房危机现实让特鲁多的移民野心遇到难题，而经济的不景气也让加拿大的失业率连续几个月上升，安、魁两省深陷难民危机，民怨沸腾，最终联邦政府在移民问题上不得不做出180度大转弯。联邦政府移民政策的转变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民众对移民态度的转变。过去30年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移民在公众舆论中的印象是如此负面，无论是住房危机、犯罪率上升、教育和医疗系统不堪重负甚至交通堵塞都被不少人归罪于高移民率，从而要求减少移民数量。南面的老大哥在过去几年，反移民、难民、并且将经济、住房、治安等一系列社会问题，都归咎于移民的夸张言论也影响了加拿大民众，令民众更关注移民体系中出现的一些问题，而联邦政府缺乏规划导致了社会资源分配不均，更加剧了民众的不满情绪。

治安状况明显变差

加拿大统计局的犯罪严重指数(Crime Severity Index)显示，2015年左右犯罪率开始显著上升。该指数在2014年达到最低点后，开始持续攀升。这一指数仅基于警方记录的犯罪数据，但却非常具有说服力，它通常被认为是最准确的犯罪衡量标准。比如在2014年，加拿大记录了516起凶案，是自1966年以来最低的。截至2023年，加拿大每年发生778起凶杀案。2022年的凶杀率更是达到了1992年以来的最高点。

另外，加拿大的涉枪犯罪显著增加。2014年，每10万加拿大人中有14起持枪犯罪。到2022年，这一数字上升到了19.3。

生活成本大幅上涨

2015年11月，即特鲁多就任总理的当月，加拿大房地产协会记录的全国平均房价为45万6186元，约相当于2025年的58万元。

2022年，房价曾短暂飙升至86万8400元，几乎是2015年数字的两倍。截至2024年底，加拿大平均房价为69万4411元。即使考虑到通胀，这一数字也比2015年上涨了约20%。

租金方面也类似。2015年，加拿大抵押和住房公司(CMHC)报告的全国平均租金为883元，相当于2024年的1,140元。据CMHC的最新统计，2024年平均租金为1,400元，实际增长了约20%。

不过，这些都是全国平均值，在卑诗省或多伦多地区，涨幅更为显著。此外，CMHC的数据仅统计当前租客支付的租金，而非空置房屋的广告租金。

除了与房屋相关的支出外，食品、能源和日常必需品的价格上涨也使普通家庭面临更大的生活压力。

原住民问题改善缓慢

2015年，特鲁多承诺到2020年消除所有加拿大原住民社区的长期饮用水警告。但他的政府在最后期限来临时，因项目资金不足，最终未能完全消除这一问题。此外，维护这些升级的水基础设施也存在严重的资金问题。

尽管特鲁多上任时就承诺与原住民和解并改善其生活条件，然而除了给原住民发钱外，几乎没有大的进展。在许多原住民社区，清洁水供应、教育资源和医疗服务问题依然没有根本改善。尽管特鲁多政府启动了多个和解项目，但原住民寄宿学校遗址地下发现的儿童遗骨进一步暴露了长期历史问题，增加了政府处理此类问题的难度。

毒品过量死亡人数翻4倍

2015年，加拿大没有联邦层面的阿片类药物过量死亡的统计数据，到了2016年危机严重到一定程度，加拿大公共卫生局才开始统计。根据加拿大医学会的研究，2015年约有2.000名加拿大人因药物过量死亡，相当于每天有5人。

根据最新联邦数据，这一数字已翻了4倍，达到每天21人。仅2024年上半年就有3.787名加拿大人死于阿片类药物中毒。政府建立了大量基础设施来遏制致命过量事件，但这一趋势仍然未见好转。

2015年，加拿大仅有少数安全注射点，纳洛酮(Naloxone)急救药物分发计划也处于初期阶段。2015年，卑诗省“外带纳洛酮”项目仅分发了3.394套急救包，而现在每年分发超过25万套。

军费开支增加军力却下降

在前保守党哈珀政府卸任时，加拿大的国防开支仅占GDP的1%，仅为北约成员国要求的2%的一半。现在，这一比例已经提高到约为1.5%。然而，服役军人人数实际上却减少了。2015年，加拿大常规军队规模约为6万6千400人;现在下降到6万3000人。根据国防部去年12月的报告，加拿大各类空中、陆地和海上舰队中，有超过一半未能满足“训练和作战准备要求”，主要原因是技术人员和人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