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记者 颜宏
加拿大统计局刚刚公布的数据显示，继5月份的通货膨胀率降到3.4%后，6月份的通货膨胀率终于降到3%以下，只有2.8%，成为过去27个月来的最低，也大大低于去年 6 月份的峰值8.1%。6月份通胀放缓的主要原因如前面几个月一样，依然是由于汽油价格大幅下降贡献的，6月的能源价格与去年同期相比下降了21.6%。与此同时，6月的食品杂货价格仍在飙升，比去年同期上涨了9.1%,略高于5月份。更可怕的是，人们在承受高物价的同时，经常会发现以同等甚至比以前高的价格购买的商品含量却在变得越来越少。如果你发现果汁瓶或饼干盒比以前轻了，或者一盒抽纸很快就用完，那不是你的错觉，而是当下食品杂货生产商在明着涨价之外的另一种降低成本的策略，俗称的“缩水式通胀”——réduflation，这个词由“reduction”和“inflation”两个词各截取了一部分缩写而成，意为在修改包装的情况下以减少产品数量，同时维持或略微提高售价的商业策略，对应的英文是shrinkflation 或者 downsizing。
隐形的通胀
“缩水式通胀”其实并不新鲜，从上个世纪70年代、90年代的经济危机到2008、09年的金融危机，生产商面对经济环境差、成本上涨，包括原材料、运输甚至劳动力成本上涨等因素，宁愿减少产品的含量，也不愿大幅提高价格，以维持利润率。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橙汁，30年来从原来的2升缩减到现在的1.5升，但因为采用了“温水煮青蛙”的不易察觉的方式，一般消费者都注意不到。
橙汁规格的改变
常年研究消费者行为的Laval 大学教授Maryse Côté-Hamel表示，如果产品的数量减少10%，肉眼就会感受到差别，因此生产厂商通常会以一次减少5%到6%的形式逐渐减少，以确保消费者不会注意到。而厂商在改变包装和减少含量之间存在着无限的可能性，比如在薯片袋中多加一点空气，上下一般粗的瓶子改成细腰瓶子，再到更高但更窄的纸盒或罐头，无所不用其极。对生产商来说，减量比涨价风险小得多。一方面，只要标注的分量与实际分量相符，减少产品分量并不违法，另一方面，消费者对减量的反应没有涨价那么强烈。因此我们看到在过去两年多来的通货膨胀再次来临时，“缩水式通胀”再次大范围出现，从食品到日用百货无所不包。
比如Flamingo牌子的烤鸡翅一盒从原来的800克变成了现在的550克，降幅31.3%；Histoire D’agneau品牌香肠从原来的8根共400克变成了还是8根，但分量却降到300克，降幅25%；Minute Maid品牌的小盒果汁从原来的一包10盒（2000毫升）变成了现在的8盒（1600毫升），降幅20%；Cheerios品牌的早餐麦圈从原来的一盒400克变成了300克，降幅12.5%；联合利华的大瓶海飞丝洗发水从原来的700毫升变成了现在的613毫升，降幅12.4%；而Scotties品牌的抽纸原本一包6盒，每盒里面有三层的抽纸88张，变成了现在的依旧6盒，但每盒里面的纸巾数降到了81张，降幅8%……
总之，许许多多的消费品牌在保持价格不变的情况下，默默将产品重量、尺寸减少，并尽量采用消费者不易察觉的方式，重灾区主要为零食、谷物以及纸制品。通过统计数千种食品的价格来衡量通货膨胀的加拿大统计局收集到的数据也显示，这种“缩水式通胀”的例子无处不在，从乳制品到谷物产品、从罐头食品到冷冻食品、从休闲食品到家居和个人护理产品无所不包。不过，联邦统计局的新闻发言人承认一些品牌和产品受到规格变化的影响，但基于统计局收集数据的协议和条件，这是都是机密信息，不能公布，因此统计局无法评估这种现象多年来是否有所增长，增长的幅度是多少，又或者它对民众菜篮子是否构成影响，影响的范围多大等。
英国的国家统计局曾做过一次类似的调查，发现在2015 年 9 月至 2017 年 6 月期间，共有 206 款商店货架上的产品规格变小，占总样本的 1% 至 2.1%。但由于抽样有限，该机构特意强调这一比例不一定代表食品市场的实际情况。即便如此，英国统计局也只进行了一次这方面的调查，且不会重复。
尽管生产商想尽办法试图让消费者不会注意到这些变化，但消费者能被骗得了一时，却不能骗他们一世，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消费者注意到这些变化，不断向生产厂商和消费者保护办公室抱怨，并希望政府部门能够介入。
不道德却合法
面对越来越多针对“缩水式通胀”的投诉，魁省消费者保护办公室的Sylvie De Bellefeuille无奈地表示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根据法律，生产商只有一项义务，即在包装上明确标明其产品的重量，但改变包装模式或减少分量并不违法，就像提高价格一样不违法，最终是生产厂商对其产品拥有完全的控制权。而这是一种阴险的行为，消费者不一定意识到自己支付了更多费用。虽然消费者有责任发现隐藏在规格变化之下的价格上涨，但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因为它需要记住您几个月来的购买价格情况。
魁省消费者办公室早在10年前就向联邦政府和魁省政府提交过将这种“缩水式通胀”列入欺骗性包装的报告，但10多年过去，在代表消费品厂商利益的个人和组织的游说下（lobbying），此事一直没有下文。无论是竞争法还是消费者保护法中都对商业欺诈设立了规管条款，但都比较宽泛，没有具体的细节。比如在《消费者保护法》中可以读到，“任何商人、制造商或广告商在向消费者做出的陈述中都不得忽视重要事实”。在1974 年生效的《消费品包装和标签法案及条例》中规定，“产品的净含量”必须在包装上明显可见，当产品的规格发生变化时，标签也必须作出相应的改变，并规定“包装的实际含量不得少于标明的净含量”。规定虽然都有，但问题是如何在法律层面上界定这种维持售价不变却减少分量的做法构成了欺诈，这才是这种“缩水式通胀”得以堂而皇之地进入零售商的货架，大行其道的主要原因之一。
相比其他省份，魁省民众还有个小工具可以让细心的消费者发现货架上商品的通货膨胀情况。魁省政府规定，零售商必须要在所售食品旁边标明每 100 毫升/克或其他基本单位的价格，可让消费者能够比较以不同数量出售的类似产品的价格。
魁省要求标出每百克或10克产品的价格
根据加拿大卫生部制定的新商品标签法规定，自 2026 年 1 月起，食品行业必须采用新的包装，高糖、高盐和高饱和脂肪的产品必须在包装上添加声明。一些专家学者表示，希望在新标签法实施时，也能加上过去6个月产品价格或分量上的变化。达尔豪斯大学（University Dalhousie ）农业食品分析实验室每年都会发布食品价格指数报告，其主要撰写人之一、食品分配和政策教授Sylvain Charlebois忧心忡忡地表示，如果“缩水式通胀”现象得不到遏制，就会蔓延到其他领域，比如今年夏天的每盒新鲜草莓汁的价格虽然和过去一样，但分量却从原来的1升降到750毫升。其实他本人并不反对缩小包装，并认为小包装对减少卡路里的摄入、过度消费以及减少浪费都有好处，但他反对这种营销方式不透明，隐秘欺骗的行为。目前，厂商的做法不仅不会受到任何监控或监督，而且公司也没有义务向任何当局申报规格的变更，甚至不会在年度报告中显示出来。作为消费者，只能仔细观察、谨慎挑选自己需要的产品，并无其他办法阻止商家玩弄暗账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