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记者 颜宏
新冠病毒疫情后的第三个春节，也是全面放开疫情管控措施后的第一个像往常一样过大年的春节，很多人都恢复了以往的线下活动，但在华人聚居比较集中的美国加州却接连传出枪声，连续两起大规模枪击案（死亡超过4人）都发生在以华人为主的场所，共造成18人死亡，10人受伤，死伤者大部分是华人，而两起枪击案的凶手也都是华裔，实在是令人震惊。
两起枪击案的凶手：Huu Can Tran（左）、赵春利（右）
除夕舞会变杀戮场
美国南加州洛杉矶市东部的小城——蒙特利公园市（Monterey Park）占地只有7.73平方英里，人口不到6万人。上个世纪80年代，大量台湾移民涌入这里，使其获得了“小台北”的称号，到90年代，这里成为“全美国第一个华裔人口过半的城市”，进入21世纪后更超过洛杉矶唐人街成为洛杉矶大都会区最大的华人定居点。全市6万左右人口中﹐65.6%是亚裔，28.5%是拉丁美洲裔、14%是白人。
这里有一家名叫“舞星”（Star Ballroom Dance Studio）的歌舞厅，很受当地华人社区的欢迎。周围中餐馆、中国超市、杂货店林立，是华人购物、娱乐比较集中的区域。根据这家学校官网的介绍，“舞星”成立于1990年，是洛杉矶最大的社交舞学校兼歌舞厅，室内面积近1万平方尺，拥有来自前苏联国家、欧洲、美国和中国的30多位舞蹈老师，每周提供70多堂各种程度的成人和儿童舞蹈班和唱歌班。学员可学习交谊舞、国标舞、各色西洋现代舞和中国民族舞、时装走秀，仪态形体训练等。“舞星”还提供场地出租，适合结婚生日派对，社团联谊活动，亲戚朋友聚会等等。
“舞星”的现任老板有两人，一人名叫梁卓（Maria Liang），因本人喜欢跳舞，于2013年和朋友马名伟一起收购了“舞星”。多才多艺的马名伟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从小喜爱文艺，青年时代加入过文工团，曾在1997年、1998年举办过多场个人演唱会。到美国后，马名伟继续活跃在华人圈，先后协办了世界民族电影节、美中电视节等节目，还与美国国际卫视、美国汉天卫视、广东卫视美洲台等多次举办中美旗袍时装大赛、歌咏大赛等活动。1月21日这天的除夕晚上，“舞星”举办名为“星星之夜”的春节晚会，时间从晚上9点到11点，门票10美元。到了晚上10点20分左右，72岁的越南华裔男子Huu Can Tran携带有加长弹匣的半自动手枪闯入，对着正在跳舞的人群开枪，最终导致11人死亡，9人受伤的惨剧，包括老板马名伟。而根据多位目击者的描述，事发时负责播放音乐的马名伟率先冲向Tran，企图阻止他行凶，可惜被打中。
就在这起枪击案发生后20分钟左右，Tran还闯入几公里远的另一家名叫“来来”（Lai Lai Ballroom & Studio）的舞厅，这也是一家华人经常光顾的舞厅。这家舞厅创办人的孙子布兰登·蔡（Brandon Tsay）本是一名电脑工程师，一周会有几天去舞厅帮忙，当晚他正在售票处工作。当看到舞厅的门传来金属撞击的声音，再见到走进来的Tran四处张望，好像再找什么人，已经感到很奇怪，果然很快Tran就用枪指着他，他当时非常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扑了上去，奋力与Tran搏斗。从“来来舞厅”的监视器画面可以看到，布兰登和Tran扭打缠斗了大约40秒，他一直死死抓着Tran的枪管不放，双方用力拉扯，Tran随手拿起柜台上的硬物砸他的脸、后脑、背部和手部，但最终还是年轻力壮的布兰登把枪抢了过来，并用枪指着对方命令他滚出去，否则就开枪。而Tran却没有立刻逃走，而是站在那里考虑了一会儿是继续打斗还是离开，随后才慢跑着离开，开上他的白色面包车逃走。看到Tran离开的布兰登立刻报警，并向警方提供了Tran的姓名和描述，成为警方迅速破案的关键。而被抢过来的枪支是一把 Cobray M11 9 毫米半自动武器（这种武器在加州是被禁止的），能够快速开火30发子弹而无需更换弹夹。如果不是布兰登奋不顾身地将它抢夺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监控显示布兰登奋力夺枪
警方在锁定Tran的身份后，迅速公布了嫌疑人照片及外形特征，开始大范围寻找Tran。案发大约12个小时后，警方在距离枪击现场约48公里的Torrance市一个停车场发现了Tran的车辆并包围，双方对峙一个多小时，当最终警方的特殊武器和战术小组（SWAT）向车辆靠近时，车内传出枪声。等警方打开车门后，发现Tran趴在方向盘上已经自杀身亡。
目前还不知道Tran行凶的动机，但他是事发两个舞厅的常客，就连他的前妻都是在舞厅认识的。根据网上流传的一份入籍文件，Tran在1950年8月15日出生于越南，1990年加入美国籍。他的前妻表示她大约二十年前在“舞星”舞厅认识了Tran，当时他在那里教授舞蹈课，并为她提供免费课程。两人很快结婚，但Tran在2005年提出离婚，次年经过法官判定离婚。他的前妻称从未受过Tran的暴力，但他是一个易怒的人。他的长期朋友也表示Tran经常会陷入与其他顾客和舞蹈教练的纠纷中，他经常抱怨舞厅的教练不喜欢他，说了很多“关于他的坏话”，还经常吹嘘自己比他们跳得都好。
Tran是一名卡车司机，商业记录也显示Tran于2002年在加州注册了一家名为“Tran’s Trucking Inc.”的公司。但两年后就将它解散了。2013年，Tran卖掉了他在San Gabriel拥有了二十多年的住宅，七年后在Hemet的一个老年社区买了一间移动房。一般来说，移动住房是穷人的住房，只需要5-10万元就可以买下来。
警方在他的家中查获了一支步枪、几台电子设备、大量弹药和一些制造枪支消声器的物品。另外Tran还曾在案发前2周2次前往当地一处警察局报案：称他的家人在十几二十年前对他进行“欺诈”、“盗窃”和“下毒”。还表示自己会带着证据再来警局，可之后却再没来过。警方也在调查Tran的犯罪和心理健康史，不过有认识他的人表示“他变老了，他没有幸福，他没有家庭，没有钱，也没有未来。在那种情况下，有可能会做出疯狂的事情。”
加州法医室已经公布了11名遇难者的信息，看名字大部分是华裔。其中六名女性死者是：70岁的Diana Tom、67岁的Muoi Ung、65岁的My Nhan、63岁的Lilian Li (李丽兰，音译)、62 岁的Hong Jian，和 57 岁的Xiujuan Yu。五名男子是：76岁的Chia Yau，72岁的“舞星”老板马名伟（Ming Ma），72岁的Yu Kao，68岁的Valentino Alvero和64岁的Wen Yu。
蘑菇农场凶案
正在“舞星”舞厅的枪击案影响持续发酵，死亡人数从10人上升到11人，政客们忙着慰问遇难者家属的不到48小时之内，北加州旧金山以南约45公里的沿海城市半月湾（Half Moon Bay）又一次传出枪声：圣马特奥郡((San Mateo County)的两处农场发生枪击事件，导致7名农场工人死亡，一人受重伤，而枪手是曾在两处农场工作过的华裔Zhao Chunli（赵春利，音译）。
半月湾是一个临海的小镇，只有1万多人口，以滨海旅游和家庭经营的农场和苗圃闻名，很多人会来这里冲浪和参加一年一度的大南瓜节。这里的农场和苗圃雇有数百名农场工人，主要以亚裔和说西班牙语的拉丁族裔为主，甚至有些人是没有合法居留身份的偷渡客。1月23日下午2时22分，接到报警的警察在位于92号公路12700号路段的蘑菇山农场(Mushroom Mountain Farm)里发现了四名枪击死者和一名伤者。接着又在距离1.6公里的科德农场(Congcord Farms)里面发现了另外3名死者，他们都是农场的工人，大部分是亚裔，也有说西班牙语的。目前还不知道这两处案发现场哪个在先，哪个在后。蘑菇农场的工人住在农场内的活动房屋内，案发时也有孩子在场，枪手显然有目的而来，没有滥杀无辜，但还是有几个年幼的孩子目睹了工人被杀的惨状。
枪击案发生2个小时后，警方在该市警察办公室的停车场发现了嫌疑人赵春利的越野车。他现年67岁，是半月湾市的居民，曾经在两个案发农场都打过工。警方表示他来到警察局是想自首，但不知道他已经在停车场呆了多久，被捕时也丝毫没有反抗。
赵春利将于1月25日在圣马特奥郡高等法院首次出庭，并被正式指控谋杀等多项罪名，早期的调查显示这是一起因工作场所纠纷所产生的暴力事件。而根据当地法院的纪录，这不是赵春利第一次涉及职场纠纷。2013年赵春利在圣荷西（San Jose）一家餐厅打工时，与前同事兼室友王敬久（Jingjiu Wang，音译）发生冲突，曾威胁用刀劈砍他的头，并试图用枕头闷死王敬久。王敬久因此向法庭申请了针对赵春利的禁制令并获得批准。
连续两起涉及华人的大规模枪击案震惊了海外华人社区，因为死伤者中有中国公民，中国外交部也提醒在美中国公民加强安全防范，称美国多地接连发生枪击事件，造成包括中国公民在内的严重人员伤亡，在中国驻美使领馆在启动领事保护应急机制的同时，也提醒在美中国公民密切关注当地安全形势，加强自身安全防范，避免前往人员聚集场所。
一直以来，华裔给人的印象都是低调、勤劳而平和的，遵纪守法、不惹事、尊重人，在几乎人人持枪的美国的拥枪率也很低、很少犯罪，但今年春节期间接连发生的这两起枪击案都是华裔持枪杀人，不仅让移民社区震惊和不解，也让警方感到困惑，部分原因是两起案件的嫌疑人都是已到退休年龄的年长男性，比大多数大规模枪击案的枪手要年老得多，而“舞星”的枪手Tran 还创造了一个过去十年大规模枪击案中年龄最长枪手的记录。除了是美国枪支泛滥，连续多年枪支暴力事件不断上升的缩影外，也凸显出年老亚裔群体面临的各种困境。还记得去年5月15日也是发生在加州长老会教堂的枪击案吗？68岁的台湾移民周文伟（David Wenwei Chou）有预谋地试图杀死在场的40多名教友。不仅提前锁住房门，还在房间里提前放置了多个装有更多子弹和自制燃烧瓶的袋子，如果不是陪着母亲前来的53岁医生郑达志（John Cheng）迅速行动，从背后扑向周文伟，试图阻止他继续开抢并抢夺手枪，后果不堪设想。可惜的是郑医生虽然勇敢，还是被枪手抢先转身，对他连开数枪，身中数弹后当场死亡。但他奋不顾身的行为为教会里的其他人争取了时间，在周文伟射光了所有子弹后换弹匣的当口，教会的张宣信牧师（Billy Chang）果断抄起一把椅子砸向他，周围的另外三名教友则一拥而上，合力将他制服，使得这起枪击案最终只造成一人死亡、5人受伤。
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医生郑达志
通过梳理这几名枪手的生活史，特别是周文伟的经历，会发现他们虽然有着不同的人格缺陷，但共同点都是独自生活，没有家庭关爱又陷入经济困顿，不仅无法享受正常的退休生活，连基本的生活都可能无法保持，应该说在枪击案发生之前，他们肯定显露过精神变态(psychosis)或心理健康问题的迹象，可惜没有得到及时的注意或救治，最终酿成了悲剧。这意味着移民社区中部分老年人的生活窘境应得到社区的注意，如果他们的情况长期得不到改善或许还会酿成更多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