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天记者 颜宏
奥密克戎(Omicron)变异毒株自11月29日在加拿大首次发现以来,在40天时间里感染人数达到77.8万人,超过2020年一整年的感染人数总和,也让相应的住院人数和死亡人数连创新高,让原本就因人手不足而脆弱的医疗系统压力巨大,不得不取消或推迟非必要的手术。在第一波疫情中屈辱的居于加拿大全国疫情严重之首的魁北克尽管采取了看起来较严格的措施,甚至祭出了宵禁这样的极端措施,依然没能幸免:从去年12月24日开始日增突破万例之后,直到今年1月8日才回落到1万以内;住院人数从12月24日的369人在一个星期内就超过1000人,之后一路攀升到截止1月12日的2877人;死亡人数则从去年5月一直保持到12月25日低于10人的情况,一路飙升到1月11日的62人,创一年来新纪录。
出台新政,重拳抗疫
面对严峻的疫情以及仍在实施的防控政策,民众也越来越不满,不断有人质疑政府的防控措施是否有效,还有很多民众把魁省的疫情归咎于政府的无能以及公共卫生长官Horacio Arruda做出的错误决定,就连一向倾向于支持政府防控措施的法语媒体都开始发出各种抱怨。12月30日,魁省著名的媒体人Patrick Lagacé发表重磅评论文章,历数Horacio Arruda在过去近两年时间犯的错误,在民间获得了很大的反响,以至于逼得魁省省长François Legault不得不出面力挺,表示自己依然对Arruda充满信心,但这并没有平息舆论,最终Arruda自己在1月10日提出了辞呈,指出对于他的争论已经损害到科学抗疫的严谨性和可信度,对抗疫不利,因此是时候提前结束自己的任期。Legault省长也立刻就接受了他的辞职,虽然对他22个月来的工作表示感谢,但还是在第二天就任命了接任者——现魁省公共卫生与保健研究所(INESSS)负责人Luc Boileau博士,他也曾是Arruda的前任,因此比较熟悉公共卫生方面的事务。
尽管做为替罪羊的Arruda辞职了,但魁省如此严重的疫情,还是让自诩为严格抗疫的Legault省长无法自圆其说,只好使出杀手锏。他在1月11日的新闻发布会上宣布将与魁省财政厅长Éric Girard共同商定、推出一个对未接种疫苗者征收“相当数目”(montant significatif)的税款。理由是魁省目前坚持不接种疫苗的人只占全体民众的10%,却占据了超过50%的重症监护病床以及相关医疗资源。按照Legault省长的说法,那些选择不接种疫苗的应该承担自己选择的后果,不能让90%的接种民众去支付这些人对公共医疗造成的负担,不过具体的征收形式还有征收数额还在商议中,而多少算“巨额”也还没有定,但肯定不会是50、100这样无关疼痒的小数目。这个类似“魔术师帽子下突然出现一只兔子”的消息无疑是一个重磅炸弹,引发巨大的舆论反响,从法律层面到道德层面的讨论层出不穷,甚至连Arruda辞职这样的大消息都被民众忽略了。
这并不是魁省政府第一次向民众收健康税。早在2010年的财政预算案中,当时的Jean Charest自由党政府财政厅长Raymond Bachand就提出对每位成年魁北克人征收额外的健康税,不管年收入如何,每人征收25元;2011年涨到每人100元;2012年上涨到每人200元,这笔额外的健康税金将投入到一个基金会中以对冲逐年巨额增长的健康系统投入,但这笔不看收入的固定金额税款让很多人不满,低收入的人群觉得这是一笔沉重的负担,根本无力交付;而中产阶级的人觉得即使每人200元对富人来说都太少,也对健康支出的巨大缺口于事无补。不过这项充满争议的政策因为自由党政府在2012年的魁省选举中被魁北克人党战胜,沦为反对党后而不了了之。这次CAQ政府再次提出对未接种疫苗的人征收健康税,却明确排除了对未接种疫苗者征收医疗费用,而是要对每一位非医疗原因却未接种疫苗的人征税,可见政府惩罚那些未接种者的决心。不过魁省并不是第一个处罚未接种疫苗者的地方,奥地利早在去年12月就宣布从今年3月中旬起对拒绝接种疫苗者罚款3600欧元;希腊则对60岁以上未接种疫苗者每月罚款100欧元,直到其接种疫苗。魁省首提的这项政策还得到了全国民众的支持,特别是在魁北克省和卑诗省,民众的支持率都超过60%。
抗疫不力,民众抱怨
其实早在去年秋季,医疗系统就不断爆出因感染新冠病毒而住院和在ICU接受治疗的人大部分都是未接种疫苗的人。当时就不断有人提出不应该对这些人继续提供免费医疗服务,既然他们决定不接种疫苗,就应该自行承担后果,而不是由全体纳税人负担他们任性的费用。在加拿大,感染新冠住院而不需要进ICU的,平均需要花费1.5万元;而住院后又需要进ICU治疗的,平均需要的费用可达到5万元;换句话说,纳税人要为每一名COVID-19住院者平均支付2.3万元治疗费用。而为了鼓励民众接种疫苗,各级政府都舍得巨额投入,可算使出了浑身解数:设立尽可能多的接种中心,甚至设立流动接种车、流动接种点深入到公园、学校、机构等等;为了让民众更便利地接种疫苗,取消部分接种点的预约,提供免费停车位;还设立接种疫苗“抽奖活动”,提供重金以鼓励更多的人接种疫苗,但依然有10%左右的人就是不肯去接种,这些反疫苗的人只强调自己的权利,却不愿意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还需要全体纳税人为他们的自私买单,这让越来越多的民众感到愤怒。
魁省CAQ政府自2018年执政以来,就一直是一个很注意倾听民意,并能根据民意做出快速反应的政府。正因为这一点,CAQ也是很少见的动不动就推翻自己曾经做出决定的执政党。比如在疫情中连续两年的圣诞假期防控措施设立方面,魁省政府都是在节前非常乐观地宣布了假期期间的宽松防控措施,又都在疫情日趋严重的情况下不得不改口,推翻以前的决定,采取更严格的防控措施,允许更少的人聚会。刚刚过去的圣诞节更是离谱,魁省政府先是宣布可最多允许20-25人同时聚会,但随着奥密克戎毒株感染的大爆发,疫情曲线不断攀升,又不得不多次改口最多允许20人、15人、10人、6人到最后只允许一个家庭内成员聚会,也正是因为政府在疫情防控措施规定上反复无常,如同儿戏,让很多人认为Arruda做为疫情防控措施的专业内建议人士既不够科学,也不够严谨而呼吁他辞职,但实际上,疫情防控措施的制定上有很多政治、经济考量,当科学和政治发生冲突的时候,科学经常就被抛到脑后了。
其实Arruda并不是第一个中途退场的公共卫生负责人,另一个疫情大省——安省的公共卫生负责人David Williams也在去年6月决定提前退休。从疫情爆发以来,几乎各个省份的公共卫生负责人都经历了一个突然被公众所熟知,很快成为受人信任和赞赏的网红类公众人物,然后很快在疫情严重时又受到广泛质疑和批评的过程。随着去年年底以来奥密克戎疫情在加拿大全面失控,原本因为抗疫受到民众欢迎的各省政府支持率都在下降,魁省现执政党还面临今年10月份的大选,压力更大。
疫情失控,抗疫失败
相比加拿大其他省份来说,魁省采取的防控措施一直以来都是最严格的。2020年3月,魁省是第一个按下暂停键,实行全体“封闭”措施的省份;2021年1月,也是魁省第一个采取了一般战时才采用的宵禁措施,魁省民众配合和支持政府防控措施的比例也很高,但魁省却一直是全加拿大疫情最严重的地方。虽然从感染总数上看,安省排第一,但若按照每10万人口的相对感染者数量、住院者数量以及死亡数量看,魁省都确定无疑地居全国第一,实在让人费解。原本Arruda的离职是一个拷问深层问题的机会,让政府和民众重新思考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魁省的抗议模式是否需要改变等,但由于Legault省长有意识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放出了对未接种者征税的消息,分流了媒体和民众对疫情防控失败深层思考的注意力,也再一次成功地把民众的怨气转移到那些未接种疫苗者身上,而不是政府防控措施设定和执行的失败上。不过这也带来意外之喜,在魁省发出威胁后,仅在1月11日一天就有7000人预约了第一剂疫苗的接种,而且各种年龄段的人都有,是今年以来的最高水平;同时全省各地的接种点给10.7万人接种了疫苗,也是近期的最高峰,好长时间来工作人员比接种者多的接种中心门口又排起了长队,这无疑是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毕竟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尽管病毒变异产生了抗药性,但接种疫苗依旧可以大幅提升免疫力,至少只要变异株只有部分耐药性,接种疫苗就能够帮助避免重症和死亡的发生。
奥密克戎虽然出现的时间不长,但现有证据已经表明,这种变异毒株比新冠病毒原始毒株或德尔塔变异毒株更容易传播,而因为其突变更容易附着在人类细胞上,所以即使完全接种新冠疫苗的人群或者感染过新冠病毒的人群也很难说获得了保护力,同样容易感染或再次感染,这让原来预想的通过感染或接种疫苗而获得群体免疫从而阻断疫情的设想瞬间破产,一夜回到解放前。更令人忧虑的是,按照现在奥密克戎变异毒株导致的大范围感染,很多病毒学家都认为大概率会催生更危险的变异毒株。乔治城大学(Georgetown University)教授兼免疫学家、Enochian BioSciences公司CEO Mark Dybul就明确表示让现有疫苗完全失效的变异毒株出现“不可避免”,并预计最早在2022年3月至5月期间就可能出现对疫苗具有完全耐药性的新冠病毒变异毒株。人类目前唯一的希望似乎只剩下医疗科学方面的进展,比如与病毒变异赛跑的疫苗研发能跑在前面,提前研发出针对变异毒株的疫苗;再比如找到有效治疗COVID-19 、又能便利推广的廉价特效药,否则在看不见尽头的未来,人们还将继续生活在疫情的桎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