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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天记者 颜宏 7月23日，在美国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遭遇枪击，民主党候选人现任总统拜登因健康原因退选的一地鸡毛中，中国北京却传来石破天惊的好消息，一个史诗级别、历史重要节点的大事件——包括敌对的哈马斯(Hamas)和法塔赫(Fatah)在内的14个巴勒斯坦派别在北京达成和解，签署了《关于结束分裂加强巴勒斯坦民族团结的北京宣言》（以下简称《北京宣言》），一致同意成立“临时民族和解政府”，结束巴勒斯坦持续17年的政治分裂，以人民代表大会制度进行联合执政。《北京宣言》的签署，是巴勒斯坦各派系和解进程中的重要文件，也是巴勒斯坦各个主要派系首次在阿拉伯国家之外的地方达成和解，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和政治意义。这还是中国继成功斡旋有着上千年恩怨的穆斯林什叶派和逊尼派和解之后又一次成为和平调解者，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赞誉和高度评价。 难在哪里 众所周知，中东号称世界火药桶，引信就是巴勒斯坦和以色列。过去近百年来，双方已经进行了数不清多少次的互殴，每次都是你死我活的较量，却又谁都无法彻底消灭对方，延宕至今，造成无数的人间悲剧。 巴勒斯坦是位于地中海东岸的一块区域，古称迦南，包括现在的以色列、约旦、加沙和约旦河西岸。历史上，犹太人和阿拉伯人都曾在此居住。公元前1000年左右，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地区建立以色列国，后被亚述、巴比伦、波斯、古希腊、罗马帝国征服。公元70年左右，犹太人爆发大规模起义反抗罗马人的暴行，遭到罗马军队残酷镇压，被赶出巴勒斯坦，流落到世界各地。公元7世纪，阿拉伯人战胜东罗马帝国，占领巴勒斯坦。16世纪起，巴勒斯坦成为奥斯曼帝国的一部分。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当时中东的统治者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与德国结盟战败，战胜国英国控制了巴勒斯坦地区。英国占领巴勒斯坦后，将其分为两部分：约旦河以东称外约旦，即现今的约旦哈希姆王国；约旦河以西称巴勒斯坦，包括现今的以色列、加沙和约旦河西岸。 二战后，英国对巴勒斯坦的委任统治行将结束。由于离散世界各地的犹太人自19世纪起就通过购买阿拉伯人的土地大量移居巴勒斯坦，至1947年，巴勒斯坦的犹太人已达60多万，占巴勒斯坦总人口的33%，成为一股不可小视的势力。犹太人认为，这是他们民族的起源地，巴勒斯坦人则主张他们拥有这块土地，双方各说各话。时任英国外长的贝尔福（Arthur Balfour）因同情犹太人的遭遇，决定支持犹太复国主义运动，让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建立属于他们的“民族家园”，拉开巴以之间百年恩怨的序幕。 1947年11月29日，联大通过第181号决议，规定在巴勒斯坦地区建立一个阿拉伯人的国家和一个犹太人的国家。犹太人同意该决议，并于1948年5月14日宣布建立以色列国。广大阿拉伯国家反对和拒绝该决议，于以色列建国次日即5月15日向其宣战，第一次中东战争爆发。至停战时，以色列占领了联大181号决议规定的大部分阿拉伯国领土。1967年6月5日，第三次中东战争爆发，以色列在战争中占领了联大第181号决议规定的阿拉伯国全部领土及埃及西奈半岛、叙利亚戈兰高地等其他阿拉伯国家领土。战争进行了几个月后，联合国安理会通过了242号决议。其中非常关键的一句话是，“以色列军队从最近冲突中占领的土地上撤出”。也就是说以色列要从1967年战争中占领的土地上撤出，而不用从1949年占领的土地撤出了。因此就出现了我们现在常看到的“以1967年边界为基础的巴勒斯坦国”的提法，而不是要回到1948年的边界分治决议的边界。 从第一次中东战争开始，巴勒斯坦土地上就开始出现一些非政府的抵抗组织，如阿拉法特领导的法塔赫，以及去年发动“阿克萨洪水”行动引发新一轮巴以冲突的哈马斯。由于巴勒斯坦问题长期无法得到解决，大量巴勒斯坦人被驱离家园，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为了挽救本民族的危亡，不同派别组织在整合力量不足的情况下，分别从不同的宗教、阶级、行业乃至资助的国别立场提出了不同版本的救亡图存主张，他们有的比较温和，主张通过协商解决问题，如法塔赫；有的由于受到最严酷的镇压变得非常激进，如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就采取了劫持客机、刺杀约旦首相等做法。这次到北京的14个派别之间既有利益冲突，也有地盘冲突，教派冲突，甚至还有阶级矛盾，历史上曾多次爆发流血冲突，彼此水火不容。虽然他们都知道面对以色列，必须彻底团结起来，一起抗敌，才能避免亡国灭种的命运，但一遇到具体的现实问题，大家又忍不住相互争斗起来，不仅在争斗，大派和小派之间还在不断地分分合合，再加上美国、以色利、英国等西方国家的各种挑拨离间，造成了巴勒斯坦长期以来一盘散沙的局面。 其实在2007年，法塔赫和哈马斯爆发激烈冲突，造成了加沙地带和约旦河西岸事实上的分裂之后，国际社会尤其是阿拉伯国家组织了一系列对话斡旋活动。如沙特阿拉伯、也门、埃及、卡塔尔、阿尔及利亚等国，组织了多次对话和解会议，也促成了多个和解协议的达成。 但过去的和解协议，主要是由法塔赫和哈马斯两个大的派别签署或者达成的，目的在于重启2005年之后陷入停滞的巴勒斯坦总统、立法委员会选举和临时政府组阁等问题，其他的重要巴勒斯坦政治派系，包括在加沙地带影响力日益增强的“杰哈德”，几乎没有参与到阿拉伯国家组织的巴勒斯坦派系和解进程当中。 因此，此次在北京达成的14个主要派系和解，不仅意味着巴勒斯坦各派在中国的协调下，形成了新的共识，结束分裂，团结起来一致对外，还得到了来自于中国的帮助和支持，也就是说凡是在该协议上签字的巴勒斯坦政治派别，一旦违反协议都会受到其他13个派别以及中国的约束。 任重道远 新一轮巴以冲突已延宕9月有余，至今仍未得到有效解决，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巴勒斯坦各派别在重大问题上存有分歧，导致巴勒斯坦难以作为一个整体和以色列进行平等谈判。这次《北京宣言》最核心的地方，就是明确“巴解组织”为巴勒斯坦唯一的合法代表。巴勒斯坦解放组织是巴勒斯坦阿拉伯人的一个政治军事混合组织，最初由十支不同的世俗阿拉伯政党派系构成，联合国193个国家中有143个主权国家承认“巴解”以及派生的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是巴勒斯坦人民的合法代表。而“法塔赫”原先只是“巴解”内部的一个派别，在阿拉法特逝世后一直主导“巴解”，并曾与以色列签署协议承诺放弃使用武力、通过和平谈判建国。长期以来，哈马斯和杰哈德等巴勒斯坦内部较为强硬的政治派系，往往倾向于否定法塔赫主导的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同国际社会尤其是以色列达成的各项和平协议，甚至否定“两国方案”。而在法理上，代表巴勒斯坦的是由法塔赫主导的巴解组织，得到世界大部分国家的承认，相信武装斗争才能给巴勒斯坦人民带来真正和平的哈马斯不仅在法理上不能代表巴勒斯坦，甚至加沙人，还被很多国家列为恐怖组织。这次《北京宣言》明确了哈马斯自愿并入巴解组织，大家一起使用巴解组织这个框架，在法理上可以代表巴勒斯坦这个国家。而法塔赫方面做出的妥协则是承认联合执政，不再把巴解组织视为自己的私有物，同时放弃不抵抗政策，和其他13个派别一起以武装斗争的形式一致对外。 《北京宣言》中还明确提出“根据联合国有关决议，建立以耶路撒冷为首都的独立的巴勒斯坦国，坚持包括约旦河西岸、耶路撒冷和加沙在内的巴勒斯坦领土完整”。这与过往国际上普遍认可的立场，甚至巴勒斯坦官方的立场“建立以东耶路撒冷为首都的独立巴勒斯坦国”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东”字。这一个“东”字去掉，就意味着巴勒斯坦不会再与以色列平分耶路撒冷，明确宣誓耶路撒冷属于巴勒斯坦，且为巴勒斯坦首都。而且半个多世纪以来，以色列蚕食的约旦河西岸的土地也都要全部让出来还给巴勒斯坦。 耶路撒冷是三教圣城，不仅是伊斯兰教的圣城，也是基督教和犹太教的圣城，以色列包括它的支持者美国是绝不可能让出耶路撒冷的，但这次《北京宣言》根本没有顾及以色列的感受，直接以纲领性的文件表达出来，表明无论是巴勒斯坦各派还是阿拉伯世界在经过10个月的战事后，已经看清了以色列的虚弱，发现它远没有那么强大，立场也就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为走出当前冲突的困境，中方还务实地提出“三步走”倡议: 第一步是推动加沙地带尽快实现全面、持久、可持续停火，确保人道援助和救援准入。国际社会应在停火止战问题上进一步凝聚合力。 第二步是秉持“巴人治巴”原则，携手推进加沙战后治理。加沙是巴勒斯坦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尽快开启战后重建成为下阶段的紧迫议题。国际社会应当支持巴勒斯坦各派组建临时民族共识政府，对加沙和约旦河西岸进行有效管控。 第三步是推动巴勒斯坦成为联合国正式会员国，并着手落实“两国方案”。应该支持召开更大规模、更具权威、更有实效的国际和会，就此制定时间表和路线图。 其中，停火止战和人道救援是当务之急。“巴人治巴”是加沙战后重建的基本原则。“两国方案”则是未来根本出路。但实际上，莫说三步了，第一步在短期内都很难实现。就在巴勒斯坦各派别在北京讨论的同时，以色列不仅没有停止在加沙的军事行动，还在南部的汗尤尼斯地区发动新的地面攻击，导致上百人死亡，大约 15 万名汗尤尼斯居民在一天内被迫逃离。而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则前往美国寻求更多的支持，但不巧的是，当他的飞机落地之时，正好赶上美国总统拜登宣布退出总统候选人的重大变故，都不知道该找哪个话事人。而要从根本解决巴以问题，美国的角色是绕不开的，目前美国总统选情不断出现戏剧性场面，其对以色列、对巴以和中东和平进程的影响还尚待观察。 另外，巴勒斯坦的派系缓和不可能一蹴而就，未来各派就如何实施《北京宣言》，如何结束各派分歧和具体矛盾，仍然存在不少的矛盾和困难。但《北京宣言》能够形成新的共识，凝聚各派意见，为未来指明方向已经是具有极强的历史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