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记者 颜宏 8月15日上午,一身西装的特鲁多牵着妻子苏菲(Sophie Gregoire Trudeau)的手,带着三个孩子,Xavier、Ella-Grace 和Hadrien来到加拿大总督府(Rideau Hall),一家人幸福甜蜜地手牵手、意气风发地在媒体镜头的注视下进入总督府,与他前不久提名并获得英女王批准的新总督西蒙(Mary Simon)见面,会面57分钟后,如大家预测的那样,特鲁多出来宣布总督已经接受了他提出的解散第43届议会的要求,新一轮大选正式开始。 其实按照4年的任期算,特鲁多的自由党任期要到2023年10月才结束,但为了借着抗疫积累起来的人气以及对手的脆弱达到谋求一个多数政府的目的,基于政治计算的自由党在根本没有倒台风险的情况下,不顾其他政党的反对和民众的不情愿,一意孤行地发动了这场没人希望看到的大选。虽然这次大选的期限是选举法约定的最短36天,还是会花费至少6亿元纳税人的钱,比2019年大选的花费还多出一亿元,主要用于疫情防控和邮寄选票等方面的额外开支。大选还会让政府在长达1个多月的时间里虚位以待,不能做出任何至关重要的决定,这无疑会在瞬息万变的疫情形势以及国际政治方面出现决策滞后的局面。很多学者、专家都表示这次大选完全是巨大的浪费,特鲁多的豪赌不一定会成功,很可能全国民众被迫陪着自由党折腾一圈的选举结果与国会解散前的局面相似,自由党发起的、花费巨量金钱和资源的政治冒险并不一定能获得多数党执政的地位。不过他们也承认目前沿用的人手一票选举制度无法阻止某一政党为了一己之私而把全体国民的利益置于不顾的行为,只能听之任之。 豪赌成功 特鲁多以加拿大历史上最重要领导人之一、执掌加拿大长达16年之久的前总理皮埃尔·特鲁多(Pierre Elliot Trudeau)的长子身份,从小就在闪光灯下长大,加上超高的颜值,到哪里都是镜头捕捉的对象。他在成长过程中参加了无数的政治活动,与父亲一起访问了50多个国家,目睹了各种场合上的觥筹交错和刀光剑影。但在老特鲁多离开政坛后,他的人生也沉寂下来,按部就班地读书,相继在麦吉尔大学和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获得文学和教育学学士学位,然后在温哥华的几所学校担任法语和数学老师。 他再次引起世人的注意是2000年在老特鲁多的葬礼上,面对前来悼念吊唁的古巴领导人卡斯特罗、美国前总统卡特等国际领导人,特鲁多以恰如其分的文采和真挚的感情为父亲致悼词,赢得无数人心,无数观众致电加拿大广播公司要求重播特鲁多致悼词的画面,为他进入政坛打下了基础。随后他在2006进入政坛,接过其父亲的衣钵,从此如同开挂一样顺利赢得首次参选胜利、慈善拳击赛胜利、自由党党领竞选胜利以及2015年的联邦大选胜利。 成为党领后,特鲁多立即着手改革多年来萎靡不振的自由党,致力于把自由党“奥巴马化”:培养和鼓励希望,不管是否实际;深入年轻群体、少数族裔、LGBT群体等,倾听各种奇葩要求;善用社交媒体,把自己包装成“网红”,并引入了奥巴马竞选团队的一位负责人,带领着中左翼自由党最终在2015年的联邦大选中后来居上,出乎很多政治观察家意料地战胜了左派新民主党以及以强硬著称并执政多年的右派保守党而赢得大选,而且是大赢,让自由党在国会中的议席增加到了184个,这是自由党有史以来第二好的表现。 从政仅仅8年后,特鲁多就带领自由党一雪前耻,成为全世界瞩目的政治新星。随后特鲁多又组建了加拿大历史上最多元化的内阁:包括国防部长在内的4位印度裔部长,一位加拿大女性土著律师的司法部长,绝对政治正确的内阁成员男女各一半,受到全世界的瞩目,一时风头无两。 特鲁多无疑是个被命运垂青的人,既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又从父亲那里继承了优良的政治遗产。如果不从政,他可能会成为大明星,但作为领导一个国家前行的领导者,特别是在发达国家普遍经济增长乏力、新兴国家高速发展挤占竞争空间、国际形势复杂多变的大环境下他还是太肤浅、稚嫩了些。四年的执政过程中,政绩泛善可陈,留在人们印象中的都是负面或者有争议的政策:大麻合法化、征收碳税、大量接收难民、补偿恐怖分子、债务上升、兰万灵司法干预、和中国沙特等国交恶……最终在4年后的2019年联邦选举中风光不再,只获得了33.1%选民的支持,不得不以少数党地位执政,需要联合其他政党才能施政,否则议案有随时通不过、内阁随时解散的风险。当时人们普遍预测特鲁多的自由党政府寿命不会超过一年,但2020年初突如其来的新冠病毒疫情挽救了他。 自去年3月份疫情爆发以来,差不多长达半年的时间里,偏重平等、博爱等自由理念的特鲁多“亲民”地每天在自家门口召开新冠病毒疫情通报会,宣布政府推出的各种援助民众和商业企业的计划和项目,回答各种民众关注的问题,还不断敦促民众配合政府的疫情防控措施,让大部分民众对自由党政府应对新型冠状病毒大流行的表现感到满意,特鲁多的民众支持率一度超过50%。接着又在疫苗采购上押对了宝,获得了远远超过所有加拿大人需要的疫苗,且疫苗接种行动进展顺利,全国12岁以上民众的两剂疫苗接种率已经超过70%,居世界前列。在目前全球性Delta变异病毒引发的疫情反弹中,加拿大的疫情依然处于较低、可控的状态。特鲁多于是借着这个短暂的“窗口期”,不顾批评再次发动全国性大选,意图重夺国会控制权,其实这也是特鲁多政府继续存活的唯一选择。 没有退路 加拿大的疫情在数据上看起来不如美国、印度等国严重,但若考虑到加拿大的人口密度、自然禀赋以及抗疫投入的金钱和资源,加拿大的疫情防控成果并不成功。全国只有3800万人口,感染者却已超过145万,死亡人数近27000人,面对正在爆发的第四波疫情也不可能幸免。然而从疫情爆发开始,加拿大各地政府发布的“封闭令”、各种防疫限聚令以及全球经济下行都给加拿大的经济造成重创,而联邦政府除了大笔撒钱就找不到其他的抗击疫情办法:援助民众、援助企业、提高社会福利、大手笔购买疫苗、大手笔刺激产业复苏等等,导致加拿大的财政赤字非常严重,仅2020至2021年全年国家财政赤字就将高达3540亿加元,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支出水平相当。特鲁多政府当时的新任财政部长方慧兰(Chrystia Freeland)在今年4月发布的第一次财政预算依然秉持了自由党一贯的大手大脚花钱抗击疫情、援助民众和刺激经济的执政风格,继续新增支出1014亿元,不仅在疫苗、防疫等健康方面和福利、住房等民生方面慷慨,还把阻碍妇女就业问题之一的托儿服务当作突破点,要在全国内施行类似魁省的低价补贴托儿服务系统。 自由党当政以来的大撒币行为曾经引发了无数的担忧和争议,也受到反对党的批评,这次又借着抗击疫情、刺激经济的由头变本加厉地开动印钞机,给全国各行各业和民众发了最多的金钱,比南面的邻居还多,加拿大央行顺理成章地成为全球印钞冠军。 自加拿大建国以来一直到2020年2月底,150多年时间里,加拿大央行总共发行了约1200亿加元的货币,而仅仅在2020年1月到2020年6月间,加拿大央行的资产负债表就飙升到4700亿元,扩张了291.7%,通俗地说就是加拿大基础货币存量在6个月内增加了近3倍,直接造成加拿大历史上最大的财政赤字。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个巨大的财政窟窿怎么填?如何能做到赤字平衡?需要多少时间?应该加多少税以及如何加税等问题是摆在任何一个执政党面前的首要问题,无论哪个党执政,这都是无法避免的严峻问题。在大撒币的自由党人认知中,只要GDP的增长超过利率,且偿债费用保持在较低水平的话,这种激进的债务扩张就是可持续性的。这个理念没错,不管是债务规模扩大也好,赤字不断增加也罢,都不是问题,只要经济增长的速度足够快,债务在经济中的比重就会不断下降,最终降低到对经济发展而言无关紧要的比重,这也是二战后加拿大摆脱巨额战争债务的成功方式,但问题是那时有个全球性的战后经济大爆发的背景,保证了加拿大的经济增长,现在的问题是疫情后如何刺激经济增长?这才是加拿大经济的最大难题,也是新冠病毒疫情之后,全球所有国家都面临的问题。加拿大正面临的重大风险就在于经济增长可能会持续滞后,这场豪赌最终可能会拖累几代人付出代价。 加拿大国会预算办公室(Parliamentary Budget Office)7月份曾发布一份报告称,如果联邦政府再不节制开支,可能往后几代的加拿大人都要为现在的政府财政赤字买单。按照现在的预算支出,联邦政府可能在2070年前都无法回到财政收支平衡的状态,光是利息加拿大人就要支付3.8万亿,如果这些政府赤字平摊到每个加拿大人身上的话,那么每个加拿大人都背负着57,500加元的债务。 如今第四波疫情汹汹而来,不仅加拿大,全球距离新冠病毒疫情完结仍然遥遥无期,只会撒钱抗疫的自由党政府必须保持因疫情而衍生出的各种紧急援助政策,才能保证民众允许他们留在台上,所以必须维持高赤字的国家财政预算方案。那么裹挟民意反击反对党对其财政宽松政策的质疑和反对,也就成了特鲁多以及自由党目前唯一的选择,赌赢了则继续撒币四年,哪管子孙后代面临洪水滔天;赌输了,回到以前的少数党执政局面,反正现在的反对党一个比一个弱,没人能构成真正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