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带来学习损失 家长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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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天记者 颜宏

去年12月,世界银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联合国儿童基金会联合发布了一份报告,指出因为新冠病毒疫情导致的学校停课,在高峰期扰乱了16亿学生的学习和教育,而疫情反复延续,让学生们失去的学习愈来愈多,愈来愈无法追回。而这一代学习受到拖累学生的终身收入总值按现行面值计算或将损失17万亿美元,相当于目前全球GDP的14%,远超2020年发布的10万亿美元估值。

而像魁北克这样经济富裕、教育发达的地区,学生的教育也同样受到新冠病毒疫情的严重影响。在刚刚公布的魁省中学毕业数据中,2015和2016年入学,经过5年学习在2020年和2021年的毕业率分别为76.2%和77%,比之前的两年高出4个百分点,而这个明显提高的幅度却并不是好事,而是在魁省因疫情连续两年取消全省统考的结果。换句话说,凭借疫情的借口,从魁省政府到公立学校共同为魁北克学生的学习质量放水,让他们在并没有完全达到相应的学识水平就进入下一个学习阶段,而带来的潜在影响正引发越来越多家长们的担忧。

公私分明

经过多年的不断尝试,来自葡萄牙的移民Delma在45岁上才有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一直视若珍宝,几乎满足孩子的一切要求。等到孩子上学的年龄,她所住社区内的公立小学恰好在魁省公立小学排名中靠前,理所当然地把女儿送入这所小学。而新冠病毒疫情在2020年袭来时,她的女儿刚刚上一年级。在3月份魁省全部按下“暂停键”时,她和女儿一样被封闭在家里长达几周时间,直到5月份魁省复课。

这次独自在家带女儿的经历让她深刻认识到孩子的教育问题、成长问题以及家长付出的精力等是一道横亘在面前的大山,自己没有能力爬过去,只能依靠学校。所以当魁省政府顶着巨大的争议宣布在2020年5月11日恢复到校上课时,虽然很担心自己的女儿感染新冠病毒,Delma还是毅然决然地送女儿回到了学校。但她很快发现,疫情前后学校老师对孩子学习的重视程度出现了很大的转变。之前,虽然只是小学一年级,老师还是会留下作业,要求家长每天抽出至少30分钟帮助孩子完成作业,每周还会有一次听写,每个月会有一个小测验,并要求家长签字。但疫情后,她发现孩子的作业不再是每天发了,而是改成了一周一次通过视频软件TEAM来发送,作业的数量也明显减少,练习册上同一内容的练习题只要求做一页,另一页就空在那里,每周一次的听写虽然还在继续,但写错单词的重写次数由原来的3次改为了1次,小测试也没有了。

到了2年级时,她的女儿换了班级,也换了老师,这回干脆一点作业都没有了。她曾给女儿的班主任发邮件询问,得到的回答是小学1、2年级都属于同一个cycle,学的内容差不多,只是2年级的内容会深一点,所以老师会在白天上课时尽可能提高学生的学习效率,练习也会在在校时间内完成,不需要孩子回家做作业。得到了这样的答复,再加上每天孩子背回来的书包里空空如也,没有教材和参考书,Delma就是想辅导一下女儿也无从下手。这样过了大半个学期,原本很是舒了一口气的Delma却发现孩子在明显退步,一年级时原本可以写得很漂亮的连体字写得越来越难看,连10以内的加减法都需要重新掰手指头算了。她不得不去书店买了本根据魁省教学大纲编制的针对2年级的练习参考书《Toute ma 2e année》,却发现书里面的练习远比女儿学习的内容要深得多,很多东西女儿都不知道,而自己和爱人都有工作,辅导女儿的时间和精力有限,再加上女儿极其不配合,争辩说老师说了,学习的内容在学校都已经完成,不需要在家继续学习,让Delma的辅导计划严重受挫。

在和女儿同班同学家长的交流中,Delma发现家长们的意见严重分裂,本地的家长,特别是多个孩子的家长不觉得老师的教学方法有什么问题,反而对没有作业持欢迎态度;而移民背景的家长则对孩子的学习状况普遍感到焦虑,其中一个来自黎巴嫩的家长更是决定把自己的孩子送入私立学校。

今年秋天,Delma的女儿上三年级,再一次换了班级,也换了老师,这回的老师没有如2年级的老师那么极端,开始给学生每周留一次作业,但强调每天学生的做作业时间不能超过20分钟,依然跳过了练习册上同一内容的一页,女儿只需完成一页即可。而那位把女儿送入私立小学的黎巴嫩移民却表示私立学校和公立学校对学习的重视程度有着天壤之别。相比原女儿的从前,学习的内容更深,作业也特别多。她的女儿刚开始根本不适应:学习跟不上,作业完不成,一度闹着不要去上学。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适应能力迅速的小孩子很快习惯新学校的学习强度,现在是每天追着爸爸、妈妈帮她完成作业。这种对比让Delma既羡慕又纠结,羡慕的是人家孩子在学校环境的影响下自己要求进步,抓紧时间学习;纠结的是如果把自己女儿也转入私立学校,不仅加重自己的经济负担,自己能不能有时间辅导孩子做作业还是问题。

何去何从

Delma的遭遇和纠结不仅是她一个人的,而是代表了一群人,特别是移民家庭对待儿女教育上的两难局面。私立学校上不起,也没精力辅导,名额更是有限,要打破头去争取;公立学校的教育几乎放羊,孩子快乐是快乐,以后却很难赢得与其他人竞争。

根据加拿大统计局的统计,年少时跟随父母移民来到加拿大的人在30岁时的收入要比本地出生的同龄人高出12%,原因很简单,就是他们的父母学历高或者在他们的教育上舍得投入金钱和精力,使得他们成年后的教育水平、工作技能高出平均水平,但这一现象并没有在魁省出现。根源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因为魁省的法语要求使得魁省接收的移民教育程度平均要低于其他省份;二是魁省的平均工资低,即使是具有同等学历、同等资历、处于同一职位的人,魁省能给出的工资也要低于其他省份,让很多魁省培养的人才外流到其他省份或者美国。

在魁省,华裔和罗马尼亚后裔是公认的最重视教育的群体,他们的孩子中分别有85%和77%的人在20岁时还在学校里学习,远远高于全省53%的平均水平;而来自说法语的海地、摩洛哥、阿尔及利亚等移民的子女在20岁时还在上学的数量则低于全省平均水平,超过一半的人都已经不再上学了。在2017年的统计数据中,魁省15个大族裔社区中只有6个社区的移民子女在30岁时的工资超过本地人,而在邻居安省的前15个大族裔社区中,有13个社区的移民二代收入超过本地人。

在今年的魁省竞选过程中,反对党魁北克团结党批评目前的魁省中小学教育系统存在三种模式:有钱的、精英家的孩子上私立学校,接受最优良的教育;学习好但没钱上私立学校的好学生被少数几个排名靠前的公立学校挑走;而大部分普通民众的孩子则在公立学校里混日子,日后出来也只能从事最低工资的工作,甚至沦为街头小混混,黑帮分子,并大力指责CAQ政党在教育上制造分裂和阶层固化,但他提出的解决办法不是如何提高公立学校的教学水平,而是取消所有公立学校的学费,从小学到中学,也包括职业教育和成人教育,把私立学校转为公立,并逐步减少乃至全部取消对私立学校的财政补贴,换句话说这个左派政党要把相对较高的私立学校教育水平逐渐拉到公立学校的水平。

实际上,魁省目前执政的CAQ政党算是非常重视教育的政党了。自2018年当选以来,省长François Legault就多次表示,自己原本出生于小地方的普通家庭,完全是因为教育才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一直把教育列为执政的优先事项,无论是他大力推动并引发无数争议的4岁学前班,还是增加辅导作业老师、延长在校时间等为降低魁省中学生辍学率所做的努力,都是为提高魁省教育水平的具体做法,但现在他必须首先解决教育领域人手短缺和校舍年久失修的问题才能推进其他的教育优化项目。

而对因疫情造成的“学习损失”(Learning Loss)的现实,魁省却因教职员工的人手极度短缺而不得不当“鸵鸟”:本该学到的知识却没有学到是吧,那就不考试了,这样谁知道学生到底学会了没?身处第一线的老师和学校也不约而同地默认了这种“放水”行为,不再像以前那样严格要求。即使一些有识之士大声呼吁,包括世界银行的全球教育负责人都说疫情造成的学习困境可能对这一代儿童和青年、他们的家庭以及世界经济的未来生产力、收入和福祉产生破坏性影响。但在魁省教育领域的严峻现实面前,家长们似乎只能自己想办法,或者送孩子去更好的学校,或者自己来辅导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