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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发于2020年1月23日第679期《七天》周报 七天记者 梓丰 引发全球关注的华为前CFO孟晚舟引渡案首场听证1月20日开始在温哥华英属哥伦比亚最高法庭举行，预计将进行五天。这也是孟晚舟自2018年12月1日在温哥华机场转机时被捕以来进行的首场引渡听证会。这场听证会不同于法庭审判，不会决定当事人孟晚舟是否有罪，而只是裁定该案件是否符合引渡的条件，因此法庭辩论的焦点主要集中在针对美国对孟晚舟的指控是否在加拿大也成立，即是否符合俗称的“双重犯罪”（dual criminality）原则。 孟晚舟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媒体关注   根据加拿大《引渡法》和美加引渡协议，引渡人涉嫌的犯罪行为应该是被两国都认定的犯罪行为。具体来讲，美国司法部于2019年1月28日正式对孟晚舟提起刑事诉讼，并要求加方引渡孟晚舟。最主要的指控是“银行欺诈”。美国检方声称，华为在2010年和2014年间通过旗下一家“香港子公司（Skycom）”和伊朗发生“业务往来”，但在2013年孟晚舟向汇丰银行“隐瞒该子公司和伊朗的关系”，此举涉嫌“银行欺诈”，令汇丰银行承担制裁风险。但孟晚舟的辩护团队认为加拿大并没有和美国一样对伊朗实行制裁。从逻辑上讲，“银行欺诈”指控是建立在“制裁”的基础之上，既然加拿大没有对伊制裁，那金融机构就没有所谓的法律风险需要承担，继而指控无效。所以美国控告孟晚舟的罪名在加拿大并不构成犯罪，因而不符合引渡的“双重犯罪”原则。 孟晚舟到达法庭 辩方的另一名律师Eric Gottardi还在法庭上质疑控方诉状中有互相矛盾的地方。例如控方在法庭文件中表示，法官在确认欺诈案件时，不必考虑美国制裁令的因素；但同时建议法官，可以有限度地引入一些外国法律背景，以此更好地理解汇丰银行的经济利益为何处于风险中。他还指出，此案涉及的很多银行交易，是孟晚舟被指控2013年向银行说谎之前发生的。在美国于2018年退出与伊朗的核协议，并恢复了对伊朗的制裁后，加拿大拒绝跟随美国。所以在美国提出引渡要求时，加拿大并没有发起针对伊朗的制裁。 华为公司也早在2019年5月的声明中指出，美国下令逮捕孟晚舟是非法滥用程序，背后有政治因素驱动，而非出于法治考量。当时孟晚舟的首席辩护律师David Martin在法庭上表示，针对孟晚舟发起的刑事案件完全基于不实指控，其行为是公开、透明的，银行人员也完全了解相关问题的实际情况。孟晚舟陈述的PPT没有误导性，银行了解Skycom在伊朗的业务和运营的性质，也了解华为与Skycom的关系。因此，没有证据证明孟晚舟有“欺骗、不诚实或其他不正当手段”的行为，银行也没有因孟晚舟的陈述面临利益被剥夺的风险。而控方的律师也在周三开始对辩方进行反驳。截止发稿时止，控辩双方仍然在相互交锋，而最终的判决结果可能不会很快出台。   事件回放   2018年3月22日，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备忘录，称“中国偷窃美国知识产权和商业秘密，将根据1974年贸易法第301条要求美国贸易代表对从中国进口的商品征收关税，涉及商品总价估达600亿美元”，以此拉开了中美贸易战的序幕。双方曾于2018年5月达成暂停贸易战的共识，并发表联合声明寻求和解，但美国随后反悔。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于6月16日公布了第一批针对500亿美元中国输美商品的征税清单；7月6日，特朗普政府正式对第一批征税清单中价值340亿美元的中国输美商品加征25%关税，中美贸易战正式开打。 2018年7月，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新西兰和英国五国的“五眼联盟”情报机构负责人开会，一致认为华为公司构成“安全威胁”，需要抵制华为。 2018年8月22日，美国纽约东区联邦法院签发了对孟晚舟的逮捕令。从那时起到12月1日三个多月里，孟晚舟去过另外六个和美国签有引渡条约的国家，分别是英国、爱尔兰、日本、法国、波兰和比利时。她也曾在10月份到过加拿大。如果她在12月1日没有在温哥华被捕的话，她会去墨西哥开会，然后去哥斯达黎加和阿根廷，这三个国家也和美国有引渡条约。 2018年11月30日，据《环球邮报》的报道，当时的加拿大司法部长王州迪（Jody Wilson-Raybould）（她那时已经因为兰万灵公司的事情与小特鲁多闹得很不愉快）得到美方的逮捕引渡要求，她的办公室随即通知了枢密院，再由枢密院通知总理。同时枢密院和外交部官员也收到了汇报，司法部批准了引渡逮捕令。皇家骑警、边境服务署和FBI及美国司法部共同制定了逮捕计划。有关官员后来说，由于时间太紧，加拿大政府没有时间考虑此事的潜在后果。 孟晚舟在机场被捕   2018年12月1日香港当地时间下午，美方特工人员看着孟晚舟和一个同事登上国泰838航班，然后把她们的身份信息和衣着特征发给了FBI、美国司法部、加拿大皇家骑警和加拿大边境服务署。几个小时后，孟晚舟在温哥华机场被截住。根据2019年12月应孟晚舟方面要求公布的拘留、搜查和审讯的文件，加拿大皇家骑警、加拿大边境服务局和联邦司法部门的执法过程漏洞百出，涉嫌“滥用执法权”、“程序不正义”等行为，他们用了三个小时时间搜查了孟晚舟的随身物品，逼迫孟晚舟交出手机密码，并将其分享给FBI（美国联邦调查局）。 2018年12月6日，华为公司发表声明证实孟晚舟被加拿大政府代表美国政府“暂时扣留”，美国正在寻求引渡孟晚舟，华为并不知晓孟有任何不当行为；中国驻加拿大大使馆表示“加拿大警方应美方要求逮捕一个没有违反任何美、加法律的中国公民，对这一严重侵犯人权的行为，中方表示坚决反对并强烈抗议。中方已向美、加两国进行了严正交涉，要求它们立即纠正错误做法，恢复孟晚舟的人身自由；中国外交部也表示强烈抗议。 2018年12月7日，华为再发公开信批评美国政府的打压是政治事件；加拿大则表示司法独立没有政治干预；同日，孟晚舟的保释听证会在温哥华的卑诗省高等法院召开，最终于11日批准孟晚舟的保释申请，代价是1000万加元保释金，交出护照，佩戴电子监控设备，接受专业团队的全天候监视。 2018年12月8日，中国外交部副部长乐玉成紧急召见加拿大驻华大使麦家廉（John McCallum）、美国驻华大使布兰斯塔德（Terry Edward Branstad）就孟晚舟事件提出严正交涉和强烈抗议。   中加关系转折   一直以来，中国人都对加拿大人抱有特殊的好感，这一方面是源于加拿大籍医生白求恩在中国最艰苦的抗战时期对中国普通民众的无私帮助和舍身救助，另一方面也源于奉行独立外交的加拿大总理皮埃尔·特鲁多冲破美国的重重阻挠率先与中国建交，使加拿大成为最早承认新中国的西方国家之一。 特鲁多之后，来自自由党的历任加拿大总理继续致力于发展加中两国关系。上世纪90年代，Jean Chrétien总理执政期间，与中国领导人共同开创了加中关系的“黄金期”；2005年，Paul Martin任总理期间，加中建立了战略伙伴关系，使两国关系“朝更成熟、更深层次方向发展”……除了官方，强大的民间联系也让加拿大在中国人眼里是个特别的国家：在加拿大多族裔共处的社会里，华裔移民数量高达180万，是加拿大移民人口中最大的群体之一；2018年，超过14万中国学生就读于加拿大各类教育机构；中文是加拿大仅次于英语和法语的第三大语言；中国是加拿大第二大贸易伙伴…… 虽然加拿大和中国的关系曾在哈珀带领的保守党上台后进入低潮，但随后经过调整恢复了正常，并开始就建立零关税的自贸机制进行谈判。但在美国出于对中国崛起的恐惧发动对中国围堵的大环境下，缺乏国际政治经验的小特鲁多政府被美国当枪使，草率地应美国要求逮捕了孟晚舟，让近50年的中加友好关系急转直下。 在这场政治风波中，中国和加拿大都很无辜。孟晚舟的被捕是基于中美力量发生变化，世界面临百年之未有大变局的大背景下，美国无论是精英层还是政客都把中国定位为战略对手， 40多年以来以合作为主的中美关系一去不返，取而代之的则是以遏制、竞争为主线的中美关系。其实早在20年前，美国的战略精英就已经意识到中美的这种基于文明的冲突不可避免，其中最典型的是亨廷顿1994年出版的《文明的冲突》一书。但是由于某些客观的、偶然的因素，这一战略没有立刻实施。比如9·11这一偶然事件的爆发使得美国的战略中心迅速转移到了中东，反恐战争从2001年打到2015年，为中国谋得了15年的战略机遇期。 而中美竞争的主要领域之一就是科技，华为的5G技术领先世界，美国要求加拿大逮捕孟晚舟既可以打压华为，又可以给中美贸易战谈判增加砝码，现在中美已经就贸易战达成了第一阶段协议，双方握手言和，而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的加拿大不仅蒙受巨大经济损失，还不得不把这场闹剧继续演下去，而最大获利者美国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嘴脸。 同样的，在中加关系紧张的情况下，中国的损失也是巨大的，两国之间的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各方面间的交流都受到很大影响，2018年的中加旅游年惨淡落幕，更让不少受西方媒体影响的本来不对中国抱有好感的加拿大人对中国产生进一步产生极其负面的印象。 现在，历史又到了关键的节点上，这次涉及是否“双重犯罪”的庭审下来，如果法官裁定孟晚舟在加拿大不构成犯罪，加拿大就没有义务送她去美国，孟晚舟可自行离开加拿大，那么受损的中加关系将很快得到修复；如果法官裁定她涉及“双重犯罪”，引渡程序就将进入下一阶段，可能会持续几个月甚至几年，而孟晚舟一天不释放，中加关系就无法改善。结果如何，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