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多伦多华裔市长邹至蕙就职看加拿大市级政治轮回
七天记者 颜宏 7月12日,赢得加拿大最大城市多伦多市长选举的邹至蕙(Olivia Chow)正式宣誓就职,成为新一任市长,这是多伦多建市189年来的首位华裔市长,也是继加拿大第三大城市温哥华选出华裔市长沈观健(Ken Sim)之后加拿大又一位重要城市的华裔市长。 邹至蕙是已故联邦新民主党党领杰克·林顿(Jack Layton)的遗孀、前国会议员,同时也是一位狂热的环保主义者,多年来她一直倡导自行车出行,当天的宣誓就职仪式也不例外。在多伦多自行车组织Cycle Toronto的组织下,身着亮黄色西装、下着花色短裙的邹至蕙在上百名骑车人的簇拥下穿过多伦多的街道,于上午11时抵达市政厅参加宣誓就职仪式,正式接管多伦多市政府。就职仪式伴着原住民的鼓声开始,由演员尹真姬 (Jean Yoon)主持,并有原住民教义、音乐表演和桂冠诗人朗诵等环节。 在一片欢呼和掌声中登上市政厅讲台的邹至蕙表示:“今天是一个更新的日子。在面对我们共同的挑战之际,我们听到的信息是大力且清楚明了的——人们希望变革。改变不仅是可能的,而且是绝对必要的,只要齐心,我们合力就可做到,就由今日开始。” 而实际上,激情洋溢、信心满满的邹至蕙正面临严峻的局面。多伦多市长的任期是四年,可是邹至蕙只有三年半(被因丑闻辞职的前市长John Tory用掉了半年)。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邹至蕙面对的挑战却十分巨大,包括且不限于巨大的约10亿元的财政预算缺口、严重的住房短缺和高房价、愈演愈烈的随机暴力犯罪、公交系统的老化和财政压力……除了这些,还有和她的政治理念格格不入的省长以及几乎没有盟友的市议会。邹至蕙是左派的新民主党(NDP)背景,而安省政府是右派的保守党当政。在多伦多市政选举前,福特省长罕见地就市选表态,支持邹至蕙的对手,称如果选民投票给邹至蕙,将是场“灾难”。在邹至蕙当选后,福特省长也向她表示了祝贺,并表示支持她的工作,但是否真心还有待观察。另外,多伦多市议员中只有6人支持邹至蕙,另有9人支持邹至蕙的主要对手Ana Bailão,而邹至蕙若想让她的提案获得通过,就至少需要26名市议员中13人的支持。要处理这些棘手而又迫在眉睫的问题,着实考验邹至蕙的智慧。 华裔身份 1957年出生于香港的邹至蕙,13岁时随父母移居多伦多,住在St. James镇,她的母亲靠做保姆的微博收入养活全家,生活一度非常艰难,也让邹至蕙从小体验到弱势群体的生活,为今后的政治理想打下了根基。1985年,邹至蕙首次赢得选举,在多伦多公校教育局任职六年。1991年,她成为第一位当选为多伦多市议员的亚裔女性。在担任市议员期间,邹至蕙创建了多个持久的项目,每年帮助数十万个家庭,包括为贫困儿童提供免费牙科护理,关注学校的早餐和午餐项目等。她曾连续七年被《Now杂志》的读者选为多伦多最佳市议员,也曾是唯一一位骑自行车上班的市议员。1988年,邹至蕙与林顿结婚,之后双双当选国会议员,成为加拿大最杰出的政治伴侣之一,激励了不少加拿大人。2006年至2014年间,邹至蕙一直担任Trinity—Spadina选区的国会议员,2014年,她为了竞逐多伦多市长职位而辞去国会议员席位,于同年10月举行的市长选举中位居第三。自2016年以来,邹至蕙专注于培养下一代进步领袖,以改变社区。她是变革领袖研究所(Institute for Change Leaders)的创始人和执行董事,亲自帮助成千上万人将他们的激情和想法转化为行动。2023年4月17日,邹至蕙宣布参选2023年多伦多市长补选。她在竞选中称其政治生涯始于协助华人、越南人、柬埔寨人及老挝人在加拿大寻找避风港,花了多年时间协助他们安顿下来、找工作和住屋,获得重要的服务,并与被困在难民营的家人团聚。如果能获选为多伦多市长,承诺当选后会确保所有多伦多人的需求得到满足,包括华人社区的需求。 华人已经在加拿大的土地上生活了两百年多年,迄今共出了6位华裔市长。分别是:最早的、也是北美洲第一位华裔市长,于1966年到1972年连任三届卑诗省Kamloops市长的吴彼得(Peter Wing);1991年短暂当选安省Sudbury市长的黄彼得(Peter Wong);接着是在1994年当选的曼尼托巴省Dauphin市长的麦鼎鸿(Inky Mark);2022年当选的温哥华市长沈观健以及乔治王子城(Prince George)市长余星友(Simon Yu)和2023年当选的邹至蕙。因为多伦多和温哥华两座城市的重要性,沈观健和邹至蕙的当选无疑是加拿大政坛上的重要事件。 其实在当今世界政治严峻的大氛围下,无论是邹至蕙还是沈观健的华裔身份背景都给他们带来了不少困扰,但最终都因为他们不顾流行的“政治正确”,提出实际的问题并试图给出解决办法而赢得选举。在温哥华的市选中,投沈观健票的选民认为至少他认识到温哥华的安全问题,把它列为优先解决事项之一,并提出了具体的解决措施,比如增聘100名警察和100名心理健康护士。这与动不动就限制警察权力,让警察在执法时束手束脚并积极投身“给警察撤资”(defund police)运动的前市长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在多伦多的市选中,邹至蕙正视了民众最关注的住房危机问题,提出把房地产空置税从1%提高到3%,以鼓励更多的人把空房放到市场上;利用市府控制的用地来建造25,000个控制租金的住房单位;加强对租客的保护,阻止租客被房东轻易驱逐等等获得选民认同的政治纲领。 政治轮回 在沈观健当选的温哥华,多年来一直是自由的左派当政,让自由、人权等政治正确成为意识形态主流,弱势群体、边缘人群、非主流文化倡导者、甚至阴谋论者的权力都被无限放大,而维护秩序、防止混乱的警察却被认为是人权的破化者,应该受到限制和打压。比如明知道流浪汉们私搭乱建的帐篷区存在严重的消防和安全隐患,经常出现床垫或垃圾桶引发的火灾,以及流浪汉随意袭击路人的现象,但为了迎合民众的“圣母心”,无论是市政府还是警方都不敢、也不愿去暴力拆除这些违规搭建的流浪汉们的“临时家园。”实际上所有的城市都设有专门的流浪汉收容所,给他们提供饮食和住宿,但一些流浪汉不愿意遵守收容机构的诸如不得吸毒、按时吃饭睡觉、洗澡等规定,而主动选择流浪街头。当瘾君子、流浪汉满街,治安形势恶化到威胁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时,选民无法忍受才会把政治正确放到一边,选出一个比较保守的右派市长。 多伦多的市政也一样在左右之间摇摆。2003年当选的市长苗大卫(David Miller)曾是新民主党党员,著名的左派社会运动参与者。他连任两届做了8年,使得社会风气极速左转,引发反弹后,右派重新拿回了权利。在保守派市长福特(Rob Ford)2016年去世后,又选出了偏右的John Tory,直到今年2月他因办公室恋情丑闻而辞职。在右派执政近9年后,选民心中的天平又开始左转,于是左派的邹至蕙(Olivia Chow)以261,550张选票,37.2%的得票率,击败其他101名竞争对手,成功当选新一任多伦多市长。 按照多伦多大学政治学系荣誉教授Nelson Wiseman的说法,以往的市长选举都是右派候选人赢得,因为来投票的人大多数是有物业的居民,他们对垃圾收捡、街道清洁、道路维护、社区公园设施良好等市政问题更关注。而租户由于其流动性注定了他们对社区事务不太关心,以往很少投票,这些占多伦多的人口比例大约在20%。但这两年的房价、贷款利率飙升,业主们的日子不好过,也就没有投票的热情,以往较少投票的租户们则在经济不景气、房租上涨、物价飙升的背景下需要帮助,因此投票的热情更大,最终产生了一位左翼市长。 这位教授还一针见血地指出千万不要以为选民会去关心什么候选人的政纲,很少有人会去仔细研读各个候选人的政纲,他们只会去选他们熟悉的人,选经常能在媒体上看到的人。邹至蕙因为曾担任过多年的市政议员、联邦国会议员,还是联邦新民主党前任党领林顿的夫人,在广大民众中的“脸熟”程度远高于其他候选人。 或许这就是所谓民主选举的悲哀之处吧,蒙特利尔也在左右之中摇摆,选民受够了偏右的前市长Denis Coderre的虚伪和傲慢,选出了平权和环保达人Valérie Plante,在这位市长的大力推动下,蒙特利尔正变得越来越像温哥华。面对瘾君子和流浪汉泛滥的情况,市政府给出的解决办法是让毒品合法化;面对层出不穷的暴力活动,蒙特利尔市政府却在想着如何限制警察的权利,因为警察的暴力执法是对人权的侵犯;为了达成应对气候变化目标,蒙特利尔对汽车出行变得越来越不友好,比如很多蒙特利尔街道变成单行道,以给自行车道腾地方;大部分的十字路口都故意收窄路口,美其名曰为了安全,实则是让堵车成为司机们的日常,加上高昂的住房成本,让蒙特利尔正在空心化,越来越多中产选择搬去郊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