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枫观大选
2025年五月一日
在2025年加拿大联邦大选中,我身边的许多华裔朋友普遍选择转向右派。大家普遍对前总理特鲁多长期推行的左派意识形态感到厌倦,特别是在疫情后的经济恢复和民生改善方面,政府表现乏力,使不少人对自由党的信任动摇,转而支持保守党。然而,当今年1月卡尼被推选为自由党新党魁时,我便预测此次大选的最终胜利者仍将是自由党,尽管可能只是微弱优势。没想到最终自由党距离多数席位仅差三席,表现超出预期。相较之下,保守党则以失败收场,甚至党魁博励志(Pierre Poilievre)也在其选区Carleton中失利。身边不少华人朋友对这一结果感到失望甚至忧虑。保守党的失利源于一系列错位的选战策略、国际形势的突变,以及选民结构与偏好的演变。以下是我对此的几点分析:
一、选民结构的深层变化
1.1 社会价值观持续偏左,结构性支持中左政党加拿大主流选民普遍支持公共医疗(Medicare)、多元文化政策、气候变化行动和LGBTQ+权益,这种社会价值观更接近北欧式社会民主模式。例如,“全民医保”“碳税”等议题在加拿大长期获得稳定支持,而在美国右派语境中却常被视作“社会主义”的象征。在选票分布上,自由党(偏中左)与新民主党NDP(偏左)在联邦层面常年合计占据超过50%的支持率。相比之下,保守党虽然在草原省(如阿尔伯塔、萨斯喀彻温)拥有稳固票仓,但在多伦多、蒙特利尔、温哥华等城市核心区,以及移民聚居区长期处于劣势。1.2 疫情带来的经济结构重塑改变了选民倾向疫情虽已过去,但其留下的经济影响仍在延续。中产阶级缩水,特别是小企业主和自由职业者的抗风险能力脆弱;低收入群体则更加依赖政府福利(如CERB、CRB等),生活成本上升但收入增长乏力;与此同时,高收入群体受益于房地产与股市上涨,财富进一步集中。这种分化加剧了社会的不平等,也激发了对更有力社会保障政策的呼声。最终,支持左翼(尤其是自由党和NDP)的选民在数量和情绪上形成合力,成为左右选情的关键因素。
二、大选议题的演变决定选情走向2.1 选战初期:经济与生活成本保守党将竞选重心锁定在通胀、住房危机和日用品价格上涨等经济议题,提出“砍税、砍规、砍支出”,强调取消碳税、缩减公共开支,对准“自由派浪费”,并喊出“让加拿大再次负担得起”的口号。自由党则主打经济复苏的乐观前景,强调失业率下降、GDP回升,并推出托儿津贴、首次购房援助等补充措施。保守党在这一阶段民调领先,尤其在中产与郊区选民中表现强劲。如果当时议题持续聚焦经济,且保守党在财税政策上提出更多切实可行的“硬货”,选情可能会更加胶着。2.2 选战中期:特朗普政府意外“入场”干扰议程尽管特朗普并非加拿大政治参与者,但他在2025年作为美国总统的激进言论却对加拿大选战产生了巨大影响:特朗普公开宣称加拿大应“考虑回归美国”,同时威胁重新对加拿大征收20%关税,重新审查USMCA,美加贸易战重启风险骤增;加国媒体普遍将这些言论解读为对加拿大国家主权的侮辱,激起跨党派的民族主义情绪;在此背景下,具有全球视野与金融治理经验的卡尼迅速成为稳定国家局势的代表人物,自由党喊出“在特朗普面前,我们需要卡尼”,有效强化了卡尼“理性稳定”“维护主权”的领导者形象;而博励志因其与特朗普政治风格的相似(攻击央行、推崇加密货币、支持自由车队等),在舆论中被贴上“加版特朗普”标签,严重损害其在中间选民与城市选区的吸引力。
三、领导人个性特质决定民心归属3.1 马克·卡尼:稳健理性、国际信誉、党内团结作为前央行行长和联合国金融特使,卡尼被视为能在全球风暴中保持加拿大稳定的“理性掌舵者”;在党内,他高票当选党魁,并获得特鲁多与副总理弗里兰等核心人物支持,展现出领导层的团结与战略衔接;在选民心中,卡尼代表着一种可预期、专业主义、非对抗的政治风格,这对经历过疫情和外部冲击的选民具有高度吸引力。3.2 博励志:激进语言、政治攻击、治理经验缺失博励志虽然在辩论中尖锐有力,但其攻击风格与极端立场(如支持比特币、反央行、质疑媒体)使其在中间选民中失分;他长期未担任任何内阁职位,缺乏实质性执政经验,面对复杂议题时往往“口号多、方案少”,难以树立“值得托付”的形象;其民粹主义策略虽能动员保守基本盘,但难以扩展至更广泛的选民群体,最终在卡尔顿选区失利亦是这种局限的直接体现。
2025年大选的胜负,不仅取决于政策与经济,更是两种领导风格与政治人格的较量。卡尼以其稳健、理性与可信赖的形象,为自由党在风雨中稳住阵脚并实现反超;而博励志则因激进言论与民粹风格,未能赢得中间与摇摆选民的信任,最终自损阵脚。当博励志在卡尔顿选区败选演讲中仍坚持”媒体阴谋论”时,或许尚未意识到:加拿大人虽然对现状不满,但更害怕剧烈变革。就像我一位支持保守党的朋友感叹的那样:”我们想要改变,但不要冒险。”这或许就是自由党能够再次获胜的深层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