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芷美(加拿大)
四年前我搬进蒙城法裔区一所老年公寓,这里有几百家住户,我是唯一的华裔。新冠病毒泛滥期间,我们被隔离数月,除了读书看电视,还有不少剩余时间。怎么办?把这段特殊的生活记录下来吧。随着环境的封闭及活动的限制,平时看似无关紧要的生活小事,此时都被放大了。同时,我可以介绍一下生活在西方老年人之间的感受。若不把这些记录下来,疫情过后,一切会很快被遗忘。
2019年12月19日。去美国亚利桑那州凤凰城度假,与其说是度假不如说是躲避蒙特利尔漫长的严寒。这次要多住些时间,除了过圣诞和新年,还要和小女 两口子坐邮轮去加勒比海。
2020年1月5日。此时从微信和新闻中看到一些有关武汉新冠病毒的信息。我所在的凤凰城很平静,只有一例,是由一位中国留学生带回的,症状轻微,很快控制住了。
2020年2月2号。我们飞到弗罗里达州上船。船上亚裔很少,第一天见到一对亚裔夫妇带着口罩,但他们很快就摘掉了。我们无忧无虑地享受了十天的邮轮生活,靠岸参观了五个岛屿,十分愉快。下船入关时,海关没有问有什么要申报的,只问了我和小女 (因为我们是华裔):“你们最后一次到中国是什么时候?” 至于我们在船上买的一些价格不菲的东西,没人过问。回到凤凰城才听说武汉的疫情已很严重,同时也看了有关钻石公主号邮轮的惨状,庆幸我们当初买不上票,没能登上去远东的邮轮。
回到凤凰城我又住了 20 天,等小女过完50岁生日再走。 此时武汉的疫情猛增。凤凰城开始有动静,受影响最大的是中国餐馆,中国顾客速减,外国顾客也寥寥无几。朋友开的那家东北小厨先是减员,后不得不停业。我们是她家的常客,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
3月3号。我乘加航直飞蒙特利尔。入关时,海关人员问的比美国海关更具体:“你最近两周去过武汉吗?” 有人认为这种盘问是对华人的歧视,但我不介意,这是非常时期。其实华人之间也在相互回避,唐人街变得冷冷清清,商店从半营业到不营业,失去的顾客多数是华人。
两天之后,义子鸿儿给我洗尘,带我去蒙城赌场的餐厅享受了一顿法式大餐,也是隔离前的最后一顿美餐。一周后,我在 一家图书馆做了个讲座,有 50 多人出席,是隔离前的最后一次聚会。之后, Radio-Canada (加拿大国际广播公司) 就我出版的第二本书和我进行了一个半小时的电话采访, 后因covid-19 的冲击,面试推迟。事态变化很快,当晚收到通知我们所在的老年公寓不允许外人进入。疫情开始蔓延。
3月15日。七楼的好友R女士 被隔离14天,因为她接触了刚从海外休假回来的女儿和外孙女。她不能接见人,不能下楼吃饭,就连在楼道里走也不行。她很守规矩。我有什么好吃的东西,照常给她送点过去,不过只递东西不碰手。省里要求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尽量少出门,但非硬性规定。我照样可以出去。
3月19日。阳光明媚,出去晒晒太阳买点日用品。在街上走着走着就到了我的最爱咖啡店,推门进去,只见熙熙攘攘的顾客分别坐在拉开距离的桌椅上。我选了一张离取货柜台较近的桌子,上下浏览了一下墙上的食谱,要一杯咖啡,后又来一块芝士蛋糕,慰劳一下近日的单调生活。芝士蛋糕带回家吃了好几顿才消灭掉。
大女儿燕从西岛过来,给我送来两大包吃的,她想的很周到,里面还有口罩和消毒纸。之前她问过我想要什么,我顺口说了声:“红烧肉”。其实我的饮食偏素,吃的肉量很少。或许是因为疫情闹的,想补充点儿蛋白质增强抵抗力。在疫情面前,人们的思维方式都变得奇奇怪怪的,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人们除了抢购食品和口罩外,还疯抢卫生纸。Costco 一时货架空空,最后不得不限量。
3月23日。天上飘着雪片,远望一片寂静,来往车辆很少,路边偶尔出现几个打着伞的行人。鸿儿下班前打来电话,约我出去兜风,享受一下雪景。我们开车到了皇家山,停在山顶上的瞭望台。有些人比我们先到,想必有同样的雅兴。照过几张像后,在返程的路上,我们去了一家越南餐馆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越南粉,暖了暖身。没想到这竟然是隔离前最后一次去餐馆。当晚就接到通知,一律不许外出。
3月25日。好在我头两天去了趟银行,把该付的帐、该存的款、该转的帐都办了。看来以后要学会在网上办这些事。我这个年过八十的人对有些事情还算开放,有时还有点儿超前,但对另外一些事却又墨守成规,赶不上潮流,时常被小辈嘲弄。
老年公寓内部一切活动全停,练功房、练舞厅、台球室、电影放映室、画室、棋室、图书馆全封了。牙医和发廊也不让营业了,只留下一个药房。大厅里的桌椅全都摞起来,打了封条,无处可坐。敞亮的大厅变得凄凄凉凉。没过两天餐厅也关了,改为送餐上门,没有选择,给什么吃什么。电梯上下每次限四个人。大家默默地接受了这些约束。
3月27日。魁省出现的第一例病毒死亡者是在一所老人院。一位82岁的老奶奶接触了旅游归来的亲人。随后六位死亡病例都发生在同一老人院。现在对老人集中居住的地方要求特别严格。蒙城的犹太人区也出现类似情况,一些宗教仪式和聚会违反了规定,促使疫情突增。该区负责人发出指令:在疫情面前,无论是社交或宗教团体,一律服从规定,无商量余地。
我们这里居住的老年人多数可以生活自理。现在大门不让出,二门不让迈,长久了也憋的发慌,又何况我们还有个宽旷的后花园可以利用。为此,领导决定允许大家到后花园散步,但要按楼层按时间分批下去,每天一次,每次半小时。有些爱走长路的人,每天从一楼楼道按顺序走到十楼,他们计算了一下,走四次就可以达到一万步。四楼的H女士每天就走好几趟,她说:“我还要穿的整整齐齐的,像以往去餐厅吃饭那样,还要上点儿淡妆。我不能成天穿着睡衣,像个邋遢女人那样。“ 是呀,人要的就是那股精神头儿!仪表很重要。我每次到楼下去接东西时,都要换上一身像样的衣服。
3月28日。轮到我们 “放风”,天气明朗,略有凤。我们像飞出去的笼中鸟,大口深呼吸,甩胳膊,迈大步,可惜老胳膊老腿不允许活蹦乱跳。R女士隔离14天解放了,她要我看她手机上的一个录像,我往前凑了一点,刚看了几眼,巡逻就上前干预:“请你们拉开一点。” R女士瞪了他一眼,待他转过身时,嘟囔了一句:“小题大做!” 听说,曾经有人在阳台上对下面的人喊叫:“你们离得太近了,犯规了!” 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虽然没人撵我们,大家都很自觉地给下一拨儿人让地方。 两拨人在出入口要错身而过,有一位满脸官司的老妇说:“别靠我太近!”另一个腿脚不太灵活的人也不示弱,瞪了她一眼:“没人想靠近你!” 我在一旁看了啼笑皆非。对疫情的无知和恐惧使人头脑僵化,原本小事现在都放大了。
4月1日愚人节 (April Fool’s Day)。午饭后在看每日新闻,突然震耳的火警响了。该怎么办?是出去还是不出去?警声越响越频繁,屋里走廊都在响。打开门看看,不少人都在探头张望,显出无奈且又恐惧的样子,忽听有人大喊:“电梯不让用了!” 此时靠谁也不行,自己拿主意吧。我赶紧把电视关了,换上一双好走路的鞋,穿上保暖的上衣,戴上围巾和帽子,把门锁上,随着人群从七楼往下走。此时,楼梯上已有不少人了,都是慢慢腾腾的,还有拄着拐杖的。我扶着楼梯把手,但又怕接触感染,赶快把手套戴上,心想:回去后赶快把手套扔进洗衣机。疫情把人的脑子都程序化了。
楼前已站满人了,很守规距地拉开了距离。前门停了两辆救火车,防火队员全副武装。我问了一下周围的人发生了什么事,谁也说不准。“莫非又是哪位大人做饭时睡着了,饭糊了!”一位老妇唠叨着说。确实不假,前多次都是类似疏忽。这回,我突然冒出了另一个想法:“不会是有人太无聊了,借着愚人节来了个恶作剧吧!” 又是一场虚惊,过后大家排着队等候上电梯,门前有把门的点人数,一次不超过四人。
4月2日。后花园散步,见S女士在小跑步,我向她竖了竖大拇指,她边喘边喊:“我都快憋死了,成天看着天花板和四面墙壁!你不觉得闷吗?” 我摇了摇头。我每天照旧做法语练习,看法语新闻,学学有关疫情的词汇,还要上电脑写作,就连做饭时,脑子也在琢磨写点儿什么,忙还忙不过来,哪有时间“闷”呀!另一位穿红羽绒衣的妇女跟我打招呼,隔的远不得不提高嗓门:“我女儿圣诞节送我的礼物是你的书,我看完了,有许多事要问你,一直想和你聊聊,可现在又不允许串门。” 我说等一切恢复正常了,我们找时间喝个咖啡,好好聊聊。
4月3日。娱乐组安排了一些“阳台活动”,鼓励老人在阳台上跳舞、唱歌、做操、奏乐。不过,只有面向花园的阳台才能享受到这些,住在朝街的人就吃亏了点儿。朝街阳台上的群众活动会影响左邻右舍,因此需要市政府批准。
政府在提高士气方面也做了很多工作,譬如用彩虹灯点亮蒙城几大桥梁,在路边飘放彩旗,号召百姓在各家门窗上贴上彩虹图案,以示团结和希望。政府以电话留言的方式通知每户人家,在发现病情时如何与有关单位取得联系,并留下了热线电话号码。总理在每日一讲中不厌其烦地强调疫情期间要遵守规定,且不可放松。他说为了抵抗病毒,加拿大为百姓提供的经济补贴是二战以来最多的一次。当前的口号是:Let’s stay together by staying apart. (相隔是为了相聚)
好友L女士住在一所靠近犹太人社区的公寓楼,有出入自由,但她很谨慎不轻易出门。她很少开车,怕出车祸,她认为出了车祸就要进医院,而目前医院是个万万不可去的地方。其实,现在路上车辆比往常少多了,出车祸的几率微乎其微,但人们的担心增加了。有人担心去世患者的尸体会不会有传染性。目前尚没有对此做过调查和研究,但有一项规定是:尸体一律火化,有特殊要求者,可以土葬,但放置尸体的塑料袋和棺材都要密封。
4月4日清明节。往年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年阳光明媚,风调雨顺。今天是双号,轮到我们“放风”。我提前十分钟出去了,好在没人把门计时。花园两头的出口处,有人把守。我走到边缘,朝外看看,没什么动静。我见到一位妇女坐在长凳上,下面躺着一只大黄狗,一位警察像是在和她商量什么,我猜想是和狗有关系。我们公寓楼也有不少人养狗,都是小狗。按规定,每天可以出去三次,只给狗狗大小便的时间,之后立即返回,不可借机溜狗。难怪我邻居的狗成天叫个不停,想必是憋的发慌。
在另一个出口处,我望着已停工的大楼建设,脚手架还在,建筑材料装运卡车以及有待收拾的废料都在,昔日的动态画面变成了一堆静物,往常不惜一看的东西变成了新鲜物。忽听有人敲打玻璃的声音,抬头一看,有位先生在敲打二楼的玻璃窗,向我招手。他见我抬头了,摇了摇身子做了个跳舞的姿势,然后给了个飞吻。我未经思考回了个飞吻。在这 “蹲禁闭|” 的时刻,点点滴滴的情感交流都分量倍增。他是谁没关系,我一笑了之。
当晚又有新指示,在未来的72 小时不许出房门,通知中没有说具体原因,但小道消息说我们楼里有一位老人有疑似症状,检测结果要三天后才能出来。我们成了不折不扣的笼中鸟,只不过是个金丝笼。
4月5日。特鲁多总理每天在电视上公布政府的新政策。在医疗用具和器械紧缺的情况下,他鼓励加拿大厂家转产。现已有五千个厂家提出转产急需的医疗产品。服装业转产制造口罩和防护服,制造模拟飞机的转产呼吸机,酿酒的转产消毒酒精,免费赠送。有的创制了口罩消毒机,一个口罩可以反复使用二十次,缓解了物资浪费和环保问题。还有一家用3D打印机制造了一千套防护面具。这就是不和他人争抢的加拿大,脚踏实地的做到自给自足的加拿大。总理说要看到更多的 “made in Canada”。
4月7日。72 小时过去了,解令下来了。等了三天,一场虚惊,无人患病。大家松了口气。我下楼到大厅时,已有许多人先到了。大家保持了必要的间距,抬高嗓门有说有笑,像是在补足几天不说话的损失。我见好友R坐在一条打上封条的长凳上,R一向非常守规矩,今天怎么破例了。我见她脸色不太好,刚要往前打招呼,她摇了摇手,轻声对我说:“我得了带状疱疹。” 哎呀,怎么赶这个时候得病,还是这么痛苦的病。她正在等女儿给送药来。上楼时发现乘坐电梯的人数由4改为2了。
4月8日。从今晚开始是犹太人为期八天的逾越节 (Passover)。这是犹太人一年中最重要的宗教活动,家庭聚会必不可少。 但在疫情面前,这些活动都受到限制。晚间新闻,一位犹太教士要求聚会限定在同一屋檐下的家人,有几个人算几个,不请亲朋好友,不扩大范围,不走形式,在心中庆祝就可以了。有人问他上天为什么给世人带来如此大的灾难,他说:我没有答案,但我认为现在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应该通过这场灾难,想想上天要我们做什么。他说,要教育下一代懂得知足和感恩。
4月9日。魁北克省是加拿大最早提出要隔离的省份,省长颁布了一系列严格可行的方案。不幸的是,由于大批外地避寒的“候鸟”的回归,魁省的病例急剧上升,现已占全加拿大第一位。据调查,90% 的死亡人数为七十岁以上的老年人,其中多数生活在老人院。省政府正在全面调查老人院疫情传播的原因,追究责任,改善条件,保护弱势群体。
为了保护当地的经济及就业,魁省号召大家用本地产品。一个新的购货渠道叫Le panier bleu (蓝色菜篮),网上订货,送货到门。群众很支持这个关系到不少人生计的渠道。疫情爆发以来,大家都在家里做饭,全省对食品的需求量增加了几百倍。
4月10日。有人问我:“咱们被隔离,失去行动自由,你怎么还这么快活。” 问题来的突然,我不加思索地说:“肢体活动受到些限制,但头脑是自由的,思想没有受到限制。”其实,隔离对我并不生疏,只是形式不同而已。
4月12日。周日,基督徒的复活节。所有的教堂都关了,只能在网上做弥撒。教皇在梵蒂冈首次闭门做了一年中最重要的弥撒,祝福人们,祝愿全人类团结一致战胜疫情。他说,这是对全人类的考验,是光明战胜黑暗的时刻。去年圣彼得广场出席弥撒的人达七万多,挤得水泄不通,今年则空空如也。有史以来,教皇第一次在复活节没有面对广大信徒。
就位六十八年的97岁英国女皇首次在复活节告示全体公民要保持冷静,团结一致。她说,复活节没有取消,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复活节,愿希望的火焰指导我们面对未来。 大家都在渴望希望,就连平时反对皇族的人也在聆听女皇的录音发言。
4月15日。今天在纽约客 (New Yorker)杂志上读了一篇关于 新冠隔离期间的文章,篇幅不长但很深刻。作者是位曾获过诺贝尔文学奖的波兰女作家。她提出一些有思考价值的观点:我们是不是应该认为现在是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节奏?是不是应该认为病毒并不是打乱了正常,而是恰恰相反。换句话说,是不是应当认为病毒前的嘈乱世界是非正常的?想想我们不断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她还说,我们认为呆在家里是读书、看电视,但事实上我们正在为一场新现实的战役在做准备,一场我们不能想象的现实,慢慢地让我们意识到一切和过去截然不同了。二百年以来塑造我们的文明典范,是我们以为我们是创世主,我们无所畏惧,世界属于我们。这一切正在我们眼前烟消云散,一个新时代即将到来。
4月17日。天气明朗,气温略有下降。最近市面上染发水和手霜出现紧缺。频繁的洗手,过多的用消毒水,手霜的需求突增。发廊不营业,女士们只好自己动手染发。我们公寓老年妇女特别注重头发,许多人每周必到发廊去一次,不过对穿着倒不很在意。我这个人恰恰相反,我对头发很随便,长了剪一剪,该烫时烫一烫,有活动时去做一做,平时就是洗后自然干。但在穿着上,我很在意,尤其是在穿鞋方面。记得小时,二姐说过这样一句话:看一个人脚上的鞋子就知道这个人的品味。等疫情过后,我们这里的发廊还不得给挤爆了。
这里的老先生们,有配偶的可以在家修剪头发,但那些孤寡老头不修边幅显得更没有精神头儿了,甚至还有点儿邋遢相。美国有一个理发师发挥了想象,服务上门,用具如剪子、梳子、剃胡刀等全是一次性的,口罩当然必不可少。一时业务走红,应付不暇,就连白宫也有人请过他,但他不愿泄露姓名。有头脑的小伙子!
小时在北京见过的剃头挑子,不也是走街串巷吗!挑子一边是一箱剃头工具,另一边是一个架子,上面放着个铜盆,边走边摩打一个看似磨刀用的金属棒,发出一种颤颤悠悠的叮叮声。历史像是在倒转!
4月18日。魁省目前防控的重点是老人院。近来老人院暴露的问题越发严重,主要是护理人员不足,且流动性大。一家私营老人院70%的居住者及护理人员被感染,两周内死了 31 位老人。联邦政府已派了125名部队医护人员前来救援。
我这里管理很严,一切太平。朋友W女士住在一栋普通的公寓楼,出入无人限制,全靠自觉。她这位七十出外的妇女,昨天撇足了勇气到公园溜达了一会儿。她说,走在外面感到很不自在,别人投过来的目光如无言的指责,外面像是一座见不到老人的城市。
4月19日。昨晚看了一场全世界都在观看的精彩节目:One World: Together at Home (一个世界:共同居家)。这是由Lady Gaga 策划,由世界卫生组织与世界公民联合举办的演唱会。两小时的演出很感人。
感染力来自于演员们平淡、朴实、真心、慷慨。有些演员颇有名气,但他们很低调,不夸张。他们没有排练,没有化妆,没穿礼服,没有豪华的布景及耀眼的灯光。他们坐在自家,自弹自拉,自唱自编的歌曲。我看到人们对世界各国疫情的关怀,尤其是对贫穷国家和弱势群体的关怀。他们用简单的言语鼓舞大家携起手战胜病毒,祈祷这样的危机永不再来。
这场演出为抗击病毒筹集了一亿两千八百万美元。
4月22日。气温突降。放风的时间由半小时增至一小时,我裹的暖暖的,戴上冬天的帽子和手套,走在被风吹的站不稳脚的花园里。没过半小时我就打退堂鼓了。天气也在和人作对,往年的四月嫩绿的小草已露头。
戴口罩这一事从疫情开始到现在一直是个有争议的问题。欧美人认为医院以外戴口罩的是病人,是为了保护他人。加拿大从开始就没有强制全民戴口罩,为此,首席公共卫生官还受到反对党的攻击,甚至有人提出要罢她的官, 口罩就这样被政治化了。另一个担心是,戴口罩会形成一种 “假安全”感,误认带上口罩就可以随便出门,不必保持距离,忽略其他防护措施。到现在为止,除了因工作需要戴口罩,一般老百姓很少戴。当然,坐公交车必须戴口罩。
不少人戴的是自制口罩,颜色五花八门,不仅增添了点儿生活色彩,还可以反复使用,缓解口罩紧缺的现状。网友发了一张国内各省市摘口罩的时间表,最晚的是北京,要等到九月。其他国家只听说有解封的时间安排,没听说对摘口罩有时间规定。
4月24日。对面楼已开始部分复工,望着在顶层来回移动的身穿橙黄色背心的工人,听着大吊车提送材料的叮当声,感到大地在复苏。说来也怪,昔日感到干扰的声音,今朝却带来有盼头的感觉。
下午在院内“放风”,走到侧面的楼前,见二楼皮尔的住处有人影在晃动。隔离一个多月一直没见到他,这位在家呆不住的人。不一会儿,他出现在凉台上,欢喜若狂地向我摆手,激动地说:“让我扮演一回男版朱丽叶吧!”“ 那么,就让我扮演一回女版罗密欧吧!可惜没有吉他,否则还可以弹唱一番! ” 我倆捧腹大笑。恐怕莎翁见到这种反串会打喷嚏的。巡逻的人忙走过来看个究竟,莫非违反了什么规定。身后几位老妇莫名其妙地望着我,带着一副看似羡慕又像嫉妒的眼神。生活中不可缺少点缀,尤其是负面信息铺天盖地的时候。我们需要沟通,需要欢笑,更需要关爱。
皮尔问我近来忙什么,我说还在写作,不过这次是用我的母语写疫情日记。他翘了翘拇指。我朝他大喊一声:“你今天给我的日记增加了一页,谢谢了。” 说罢挥手告别。
4月27日。今晚加拿大举办了一场为加拿大食物发放所 (Food Banks Canada)募捐的网络音乐会。除了一些著名的加拿大歌唱家,如 Celine Dion等,还有Chris Hatfield(第一位在宇宙空间行走的加拿大宇航员)。演唱会的宗旨是鼓士气、求团结、发善心、共出力、抗疫情。人们的发言很诚恳,有人说:加拿大教给我的是要设身处地为别人想,要关爱他人;有人说:此时此刻,音乐可以给人带来无比的温暖;也有人说:我们是一个注重价值观念和行动的国家。
此次活动为Food Banks Canada募捐了六百多万加元,我也做了一份贡献。在这困难时期,每一份捐款,无论多少,都顶用。
4月29日。昨天下午有两位女警察来了解上周一位老先生要闯进我家的事。我如实汇报了,她们提醒以后一定要通过猫眼看准是谁再开门。晚饭后,一位女警又来了,她要我把事情经过写下来备案。有生第一次在警察的监视下写报告,还是用法语写,倒不是紧张,就是有点不自在。我好奇地问为什么出动了警察,她说只要有人举报,她们就有义务前来处理。估计这位粉红先生 (他的代号,因为他总穿件粉红色衬衫)对其它女人有过线的非礼,被人举报了。看来性骚扰是不受年龄限制的。
晚间有位朋友发给我一条本地信息,另一条桃色新闻。警察巡逻某公园时,在小丛林中发现两位七十几岁的同性恋老先生在从事“小快乐”,被罚了$1546, 因为他们违反了保持社交距离的规定,又在公共场所做了不体面的事。我一位好友幽默地说:“别看有些老人头脑不十分清楚了,但性欲并没减退!” 这还真不是笑谈。
5月3日。 今天和美国的小女璐在电话里长谈了一阵,打破了她以往因赶时间长话短说的规律。宅居数月给她静下来沉淀和思考的机会。她重新认识了节约的意义。看到现在有些物资紧缺,有许多人因失去工作而生活有困难,她不再像以往那样随手丢掉吃剩的东西。她说,现在只要有剩的饭菜,她就不做新的。她还说:“我又把小时候在中国养成的节约习惯找回来了。” 我听了十分高兴。太富裕的生活把我们养成浪费的消费者。疫情让我们反省,回到生活原本的面目,尊重做人的基本原则。
5月5日。今天宣布我们可以出大楼溜达了,大家一阵欢呼。我到对面公园走了一圈,感觉怪怪的,这么少的人,隔得那么远,彼此既不打招呼也不说话,都显得很冷漠,世界好像变的那么陌生。我独自坐在长凳上,望着远处不多的儿童在玩耍,一只海鸥在叼琢木桌上剩的一段干面包,旁边那半瓶水被它踢的来回滚动,草地上一群小鸟在寻找开春的草籽,树枝开始冒芽。生命就是希望。
往前走几步,在泳池旁见到一堆破旧衣物和剩余食品。清理垃圾的人没有处理这些看起来脏兮兮的东西,不远的角落坐着一个衣冠不整的流浪汉。这是个人财产,不允挪动。
5月7日。我站在公园中央,离那稀稀拉拉的人群至少有十米以上的距离。何必走那个形式,干脆把口罩摘了,大口呼吸新鲜空气,闻着草香味,太痛快了。
官方强烈建议戴口罩,但不强制。人们开始自制口罩后,原来滞销的缝纫机现在供不应求。我戴的就是好友R 做的。白口罩让我联想到医院和病人,花口罩是工艺品,是时尚。R女士为我做了不同款式不同花色的口罩,可以配衣服。人就是要活的有情趣,有时尚感。
5月10日。母亲节。饭馆不营业,今没人能带我出去吃饭。老年公寓给大家做了一顿美餐,给每户送了一小盆花。女儿燕和义子鸿儿给我送来盛开的兰花。我是个幸运的母亲。
我过去的学生从天津给我发来了一首诗。
兰芷颂 — 老沃
梅骨兰心天铸就 栖于汀岸沐风霜
盎然孓立香如许 不屑群芳论短长
几十年过去了,当年一身稚气的学生现已两鬓白发。互联网把我们联系上了,在母亲节收到这份厚礼,尤为珍惜。
5月16日。 鸿儿开车送我到 Parc Lafontaine 公园。很久没来了,发芽的树露出淡淡的粉色,池塘的水缓缓流动,人们拉开距离坐在草地上谈心,拖家带口的在指定的地方野餐,没人戴口罩。我妈妈曾说过,人是要接地气的,不能总坐在屋里,何况我们现在是关在离地千百尺的高楼上。我们顺着池塘走了一会儿,在靠近野餐的地方坐下歇息片刻,听着远处传来的阵阵欢笑。有几位骑车的警察来回巡逻,看看有没有犯规的,但对紧紧依偎的恋人,他们不予干涉。
1985 年初到蒙特利尔,听说这个公园很大,景色优美,我带着好奇心来到了这里。我注意到多数游客是男人,英俊时尚,用现代语言说,是地地道道的 “帅哥” 。他们手拉着手,慢慢地溜达,或肩并肩坐在池塘边喃喃细语。后来听说,这是当时众所周知的同性恋公园,我那时哪里懂这些。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们有了自己的聚集地段,称为gay village (同性恋村)。
5月18日。各国根据国情,百姓的需要及恢复经济的迫切程度,开始逐步解封。大家都提心吊胆,怕有闪失,出现第二潮。学生要等暑期后才能复课。市长为了给行人创造方便,鼓励人们多骑车,决定在市内划出更宽的行人道和更多的自行车道。可是这样又引起了一些临街的商家不满,因为占用了客户的停车处,影响了他们的生意。当官的伤透脑筋了,不好摆平。
在附近街上走了走,除了临街的快餐店设有外卖,其他的餐馆还没开业。不过咖啡店、冰淇凌店、酒铺已恢复营业。人们在店外拉开距离排队,门前有把门的,出一个进一个。酒铺前的队最长,据说营业额比去年同期提高很多。
5月19 日。对于西方人,不允许拥抱是大事,他们受不了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他们需要肢体的接触。为此,有人创造了一些新招儿,譬如看望老人时用一个塑料帘子隔开,帘子上挖出两个洞,伸出两只戴手套的胳膊,拥抱外面的家人,尤其是孙子辈的。年轻人两人抱着一颗大树,戴着手套拉着手,象征性地拥抱。
5月20日。燕儿送来一包东北的粘豆包,说是团购买的。几十年没吃到这东西了。那还是在哈尔滨,粘豆包也是别人送的,自己不会包。店里那时也没有冷冻食品这一说,家里没有冰箱,冻肉、冻饺子、东北的冻梨、冻柿子都挂在窗外。冬季窗子用封条封住,两层窗之间放上锯沫子,只留一个一尺多长的小窗透气和伸手挂东西。有这样一个天然冰箱,我们已很知足了。那年下乡到木兰县农村,粘豆包是逢年过节吃的上等食品,用的是当年的黄米面和红小豆。熟了打开蒸锅,一股香喷喷的黄米团子味。当地人说吃这个一定要配咸菜,否则会烧心。
我蒸了几个豆包,味道还不错,不过怎么也找不回当年在农村和老百姓一起吃喝的感觉和气氛。也许现在嘴变刁了。
5月22日。今天和好友D去了另一个公园 Parc Jarry。我们也想和当地游客一样,享受一下野餐。找到一家有外卖的印度餐馆,本想定两份,但老板娘说一份足够两人吃。果然如此,一份有六小盘不同的东西,有荤有素,有辣有不辣,还有软饼,用来裹肉或蘸汁吃。我们饱餐了一顿,还剩下点我带回家了。公园里阳光充足,但风很大,险些把我们装在塑料盒中的食品吹跑。赶紧吃,顾不得细嚼慢咽了。
5月23日。和上海的文姐微信聊天。她比我胆子大,我不敢乘公交车,可她每天带着口罩坐几站公共车去医院看望卧床的先生。姐夫住院已久,四肢无力不能行走,不过胃口还很好,有一天说想吃炸酱面,文姐就做了一盒带去了。平时有一位24小时的护工,照顾的还不错。那天他们谈到对后事的处理。姐夫要求火化后把骨灰留着,将来和文姐的骨灰掺在一起撒掉。简简单单的处理方案包含了多少深情厚意。他倆一生过得平平淡淡,恩恩爱爱,不求荣华富贵,只盼太太平平,对人有求必应,对己勤俭朴实,对死亡淡定从容。
5月24日。解封新规定,出门聚会限定三家人,不超过十人。公园里野餐的人猛增。多伦多市中心最大的公园出现几千人,像是在参加摇滚乐演唱会,什么口罩社交间距,全然不顾。省长火了,发出严厉的批评,第二天同一个公园,渺无人烟,像是两个世界。
5月25日。部分临街商店恢复营业,排队按顺序出入。没料到,门前有一百多人排队的店竟然是 Fabricville ,一家专卖布匹和其他与缝纫有关的大大小小商品的商店。是呀,制造口罩成风,大家一股脑儿都涌向了这个原本不景气的商店。
晚上收到经纪人的电邮,要求我自制一个录像作为网上试镜,参与一个有关疫情解封的广告。他们需要一个会双语的老年人。我发过去了,能不能选上,待通知。我对网上作业不十分熟悉,也不习惯,需要适应。
5月29日。今天到银行去了一趟,在门口拉开距离排队,好在我有预约,可以优先进去。理财的先生和我谈了谈定期存款的事,我问了问他对未来经济发展的看法,他说会慢慢地恢复,但不要期待太多,也可能会有些意想不到的变化。谈到疫情,他说大家隔离在家,天上的飞机少了,地上的车辆少了,海里的船只少了,结果是天空蔚蓝了,空气清洁了,河海污染少了,人类给了地球一段喘息和复苏的时间。他说的对,人类对地球糟蹋的太厉害了,资源和环境的破坏造成灾难重重,生态平衡的破坏威胁了动植物的生存,到一定时候大自然是会反击的。病毒或许就是一种唤起人类反思的警钟。
6月2日。全美各大城市发生了大规模的游行示威,起因是一名警察杀害了一名无辜的黑人George Floyd,其手段之恶劣,引起了全美的反抗,成千上万人上街抗议种族歧视。在示威人群中也混进了一些暴乱分子进行打砸抢,损失不小。种族歧视是美国存在的长期问题,而目前的疫情隔离,停产停工,造成几百万人的失业,加剧了社会矛盾。
加拿大几大城市也出现了大规模示威游行。政府担心由于游行队伍人群众多,加上很多人不带口罩,有可能出现新的疫情高潮。有些地方规定对参加游行的人员事后要进行检测,以防后患。
6月4日。政府宣布对老年人的疫期补助,凡是领老年退休金的人每人一次性补贴500 元。自三月以来,政府对各类群体及各行各业都有不同金额的补贴,到目前这笔庞大的开销已达到620多亿元。不过让人痛心的是,在这共度难关的时刻,竟然有人谎报、虚设名额、隐瞒身份、找漏洞,多领多拿,亵渎政府的宽容。政府正在做全面调查,严惩那些作弊的投机者。
6月6日。幼儿园和小学逐步复学,儿童心理医生提出,在儿童之间不应要求社交距离,使其成为一项纪律来服从。这样会在幼小的心灵中埋下不良的种子,成人后他们会误认为这是人与人交往的正常方式。孩子之间不应相互防备,更不应有恐惧心理。此观点得到广大家长的认可。
6月8日。Suzie 约我去散步,走到一个隐藏在楼群中的小公园,她称之为: “绿丛中的珍珠。” 那里有喷泉,有儿童娱乐器具,有大片无人践踏的草坪。我们坐在树荫下的长凳,望着眼前推着儿童车,拉着小狗,或手牵手的行人慢慢悠悠地走过。疫情乌云一时消失了。
这场疫情对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影响。我自认为是个比较乐观的人,不轻易受外界的影响。疫情前,我从不想自己的年龄,更不用说想自己老了。但疫情把我们划分到高危人群,迫使我们重新定位,面对诸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场心理战像是个隐形的魔爪。
6月10日。这里有些老年人行动不便,去不了教堂,每周日有一名神甫过来就地布教。由于疫情,这项活动也暂停了。有条件的教区在网上传教,但这里不是每人都有电脑,相互又不准串门,只好在家默念。有的神父面对无人的教堂照常进行弥撒;有的神父把教徒的照片放在座位上,象征性地代表真人出席。大家都在尽力不让疫情夺去心灵的寄托。
6月15日。居民区的房后小巷,曾经是孩子们玩耍的地方。近几十年,随着孩子们的兴趣转移,小巷也被冷落了。然而疫情重新活跃了一度销声匿迹的小巷。孩子们隔离在家,不上学不串门,不允许到公共场所,无处可玩。小巷如同自家后院,可以在那里踢球或玩其他游戏,孩子们把它变成了私家游乐园。
6月18日。有人问:居家数月对家庭的影响是什么?是促进了还是疏远了夫妻感情?有没有出现疫期 “婴儿潮” ?专业人员对几百号人做了调查与跟踪,结论是:由于24小时在同一个屋檐下工作、看管孩子、做家务,加上不少家庭因收入减少,缩减开销,磕磕碰碰的事就随之而来。所以说,居家并没有促进夫妻感情,人们因缺乏惯有的个人时间和空间,常常会引发新的矛盾。有家暴的家庭,家暴增加了三倍。至于疫期 “婴儿潮”,那只是个谜。民意测验显示,有近百分之五十的人说疫情冲击了家庭和睦。记得当年停课闹革命时,教师无事可做,我所在大学的青年教师,几乎每户增添了一个新婴儿。
心理学家认为,疫情过后会有许多人需要心理治疗,这是不可避免的新冠疫情后遗症。
6月21日。美国和加拿大都在逐渐开放,但加拿大人比美国人听话多了。让戴口罩,多数人接受。可是,在美国竟然有人打着 “还我自由” 的标语抗议戴口罩,如此滥用自由的口号。开放后,美国的海滩、酒吧等地人群泛滥,造成病例猛增,重蹈关闭。尼亚加拉瀑布一半归美国,一半归加拿大。人们可以乘船在瀑布下方驶过,叫 Maid of the Mist (雾中少女),很惊险。开放后,美国那边开过来的船爆满,人靠人;加拿大这边开过去的船只坐满三分之一,并且拉开了应有的距离。这就是差别。
6月23日。蒙城多家老字号商店被迫关门。Tony’s ,这家有近百年历史,位于西山富人区的鞋店就是其一,已开始清仓。有些老主顾,三代人都在这家买鞋,不忍心看他们停业。老板说他们不是倒闭,而是生意太难做,开业得不偿失,不如回家安度晚年。
我很喜欢Tony’s 的鞋,更喜欢他们到位的服务。对于常客,他们会根据你喜爱的式样、脚型、消费水平,乃至脚的缺陷,提出建议,做到百拿不厌。我决定最后去一趟,买双鞋作纪念,其实我真不缺鞋。我试了一堆鞋,凉鞋、运动鞋、时尚鞋都试了,最后挑了不是一双而是两双。买鞋是次,告别是主。生活里又合上了一页。
6月26日。约定好和G女士去郊游,但天气不作美,预报有雷阵雨。原想改期,后又打消了。夏季很短,别错过大好时光。天气阴暗不要紧,只要心情明朗就行了。G开车带我去了她曾经居住了三十年的小镇。几十年过去了,那里变化不大,依然保持了许多原生态的东西。我们行驶在沿河的富人区,那里有许多高大的房屋建于19世纪中叶,代代相传,现已成为历史遗产。每栋房前设有一块介绍房产历史的木牌,我们探头一一读了。历史没有因改朝换代而被修改。
午间我们开到一家小面包房,所有的东西都是自制的,味道美极了。我们拎着大包小包回到车里时,外面开始倾盆大雨,只好打消去公园野餐的念头。“咱们来个独出心裁,在车里野餐。”G说。就是在车里吃,也得有点儿气氛,停车场太单调了。我们冒着大雨开往公园,把车停在花丛旁,嚼着可口的三明治,喝着香喷喷的拿铁,听着雨点敲打车窗有节奏的劈啪声,配上远处轰隆的雷声,心里感到安全踏实。世外桃源无处不是。
6月30日。三个月过去了,疫情基本控制住了,各行各业开始就绪,经济慢慢复苏。但以往的“正常“一去不复返了,新的“正常”会是什么样?没人敢确定,只有面对。但愿在我有限的余生不会再次出现如此不留情的灾难。
生活在加拿大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