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大文化视野(7月24日)

【芬芳文苑】

华夏文明的曙光(4)

——仰韶文化

洪田

仰韶文化是指公元前5000年-公元前3000年(距今5000-7000年)的黄河流域的文化,出现的时间稍微晚于山东的北辛文化,早期和北辛文化,后期和大汶口文化处于同一历史时期。

仰韶文化主要分布于黄河中下游一带,以河南西部、陕西渭河流域和山西西南的狭长地带为中心,东至河北中部,南达汉水中上游,西及甘肃洮河流域,北抵内蒙古河套地区。因为这一文化遗迹最先在河南渑池县的仰韶村被发现,因此被称为仰韶文化。

和河南贾湖文化、甘肃大地湾文化不同,属于“仰韶文化”的遗址在黄河流域的不同地区被广泛发现,这一时期的文明之花广泛盛开,而不仅仅是一枝独秀。除了河南仰韶村,陕西半坡村遗址,河南陕县庙底沟遗址等不同地区都是仰韶文化的典型代表,有着各自鲜明的特色。

仰韶文化在广大区域的广泛分布,说明那个时期的人们已经有着广泛的交流。这种交流,把文明的火种在黄河流域四处点燃,并催生出不同的文化特色。这种文化的辐射区域十分广泛,东至辽河流域,西至中亚地区,向南越过长江,到达洞庭湖区域。

在大约同一时期,以山东为中心的北辛文化正焕发着勃勃生机。这两大文化圈各自向外扩展的过程中,必定会产生交集,从而为日后龙山文化在整个黄河流域的广泛出现奠定了基础。

这一时期的中国古人依旧使用石器、骨器、陶器、蚌器为其主要的生产、生活用品,金属制品还没有出现,因此这一时期还被后人称为“新石器时代”。然而,材料的应用只是表明技术水平,并不代表文化上的落后。现在的人们一听“石器时代”,立即联想到用树叶围在腰间,披头散发的古人形象,其实这是个大误会。那时的中国古人已经有纺织技术,至少粗麻衣服已经很普及,养蚕并利用蚕丝纺织已经出现。从建筑分布考察,这一时期的中国古人已经有着比较严密的组织和管理;每个村落四周有很深的壕沟,成为日后城市防卫系统的雏形。

不同区域的人们其生活习惯不完全相同,但大家有一个共同的文化爱好:喜好彩陶工艺,喜好在彩陶上绘制不同的图案,让陶器不但成为生活用品,同时也成为令人赏心悦目的艺术品。因为彩陶的大范围流行,因此也有人把仰韶文化称为“彩陶文化”。彩色陶器的广泛使用,成为这一时期的文化特色。彩陶上不同的图案花纹,表现出高超的艺术水平,也为后人提供了丰富的想象素材。

在半坡陶器上发现的二十二种符号,可能是一种原始文字。陶埙是那个时期的乐器,制作简单,容易吹奏,今人仿制的陶埙已经成为现代乐器的一部分。黍、粟是当时人们的主要粮食作物,猪和狗是常见的饲养动物。仰韶文化为日后黄河流域华夏文明的发展奠定了广泛而坚实的基础。

最近,刚刚完成发掘整理工作的“河洛古国”遗址,建筑规模宏大,布局严谨有序,所表现的社会发展模式和承载的思想观念,呈现出古国时代的王都气象。这一遗址位于河南省巩义市河洛镇双槐树村,距今有5300年左右的历史,有人推测是黄帝时期的帝都所在。

仰韶文化和北辛文化、大汶口文化的交融,共同促进了黄河流域进入龙山文化时期。(2020年7月)(未完待续)

 

【鹏翔万里】

哭吧

贺鹏

周大壮“呸”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黄痰,用脚踩了几下,妈的,我为什么就不能哭呢?

他用手伸进裤兜轻轻摸了一把刚结了帐的钞票,直奔坐落在丰州玉石巷的那个装修得很精美的哭吧。

关于哭吧,他以前听说过,只是费用很高,不是像他周大壮这样的农民工可以随便出入的地方。他从河南来丰州这么多年来,今天手上终于才攥了这么厚的一沓票子。

他有钱了,有了钱的他还怕费用高?高又怎么样?

周大壮捏着钱,还没有进入哭吧,心里就觉得舒坦了许多,他想进哭吧把来丰州后的辛酸和苦难统统哭出来,压抑在他心头的郁闷,多少年来就像一个魔影,折磨得他难受极了。

当年高考落榜后,他就随邻村的人到了丰州的建筑工地上打工。

当他到了丰州以后,不仅丰州那五彩缤纷、眼花缭乱的霓虹灯使他吃惊,更让他吃惊的是,他的高考成绩假如在丰州录取的话,不仅可以上大学,还能上重点的大学,而他在河南老家却落了榜。

农村的孩子,落了榜就等于落了难。在建筑工地上,每天五点就得从工棚里爬起来,一直干到阳婆当头,吃口饭,稍微休息一下,又要干到星星满天才能收工。热天,工棚简直就是一个大蒸笼,热得睡不着觉,蚊子还像抗战时日本的战机,嗡嗡嗡飞个不停,他们每天都被这些战斗机轰炸得满身都是红疱;冷天,工棚又像个冰窖,没有一点点热乎气,手脚都被冻得流了黄水。受苦受难对于他这个已经落了难的年轻人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最关键的是,累死累活干上一年的活,到头来不是甲方不付老板钱,就是老板不给工人的钱,他都因为没有回家的路费,好几个大年都过在了丰州的街头。

就这样混了四五年,和他考一样成绩的那些丰州学生,也该大学毕业了,他却在丰州还没有混出个回家的路费来。一想起这些来,他就想哭,可这么大个丰州城,哪是他哭的地方?他该到哪里去哭呢?好几次,他在睡梦中哭醒,工友都骂他“没出息”。

最近几年,政府帮农民工说了话,撑了腰,每年或多或少总是可以得到一些工资了,先后回了好几次家,可回去才知道,母亲早得了半身不遂;父亲家里一把,地里一把,又当男、又当女,才五十几岁的人,比丰州城七十多岁的人还面老。他看着卧床不起的母亲,摸了摸内衣口袋里装得几百元钱,别说到城里的医院给母亲看病了,就是在镇里的医院,这点钱又够几天的医药费呢?当时,他的眼睛热辣辣地难受,想哭,真的想哭,可他老大不小了,父母还拿他当未来的希望呢,他能当着病床上的母亲哭吗?

后来的几年中,政府对农民工的关注力度越来越大,虽然每天还要干十二三个小时,虽然每天的伙食比以前好不了多少,可该挣的工资都能挣到了。他拿到第一个月一千多元的工资,当天晚上就梦见带着母亲上了医院,母亲乐得合不上嘴,他也笑醒了……

可还没等他把看病的钱寄回去让母亲乐一乐呢,母亲就去世了。父亲见母亲去了,他也熬不住那苦日子,解下裤带,搭在房梁上就给吊死了。大壮回去后,看着放在院子里的两口白花花的棺材,眼睛红得吓人,却怎么也掉不出一滴眼泪来。

直到大壮料理完父母的后事,返回工地又结算了一个月的工钱,看着那一沓钞票,他的鼻子一酸,眼泪才“哗哗”地流了出来,工长却狠狠地甩了工棚的门,骂了一句,“没出息,男儿有泪不轻弹!”

大壮见工长恼了,只好忍了忍,把泪水又咽了回去。其实,多少年来,他不想得到什么,只想把自己憋在肚子里的话对人说一说,可他对谁说呢?谁肯听他的话呢?

对工友说吧,工友们每天和他一样,累死累活地干活,只要一收工,饭还没有咽下肚就躺在工棚的大铺上打起了呼噜;对城里人说吧,城里人见了农民工就像看见艾滋病人一样,躲得远远的。没地方说,就只能哭,只要大哭一场,也可以释放一下他压抑了多少年的情感,可放声大哭,又该到哪去哭呢?

前些日子,听说丰州有了哭吧,他左等右盼,好不容易又等得领了一个月的工资,终于来到了这个哭吧,他想把多少年的苦楚,在这一刻统统哭出来。

大壮兴奋地到了哭吧的门口,可门口站着的保安却挡在了他的面前。

大壮很不理解,保安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说这是高档消费场所,是供贵族人群来这里释放情感的。

大壮说我有钱!说着还把钱掏出来在保安面前晃了晃。

保安说,这里是哭吧,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哭的?

我知道是哭吧,我就是来哭的。

你哭?笑话!一个农民工,有什么好哭的?

大壮还要解释,却被保安强行推到了一边。

他委屈极了,我怎么就不能哭?我怎么就不配哭?我没有过好日子的权利,难道连哭的权利也没有吗?他想到这里,鼻子一酸,眼泪就情不自禁地泄了出来,这些年那些委屈的事情、伤心的事情一下就全涌了上来,于是,他索性就站在哭吧的门外“哇”的一声像小孩子一样号啕大哭起来……

刚哭了两声,他就被警察强行带到了派出所,警察二话没说,先开出了一张500元的罚款单,还因为他在公共场所大哭,影响社会治安,拘留了五天。

憋在他喉咙里的那股子闷气,一时上不来也下不去,卡得他只翻白眼——

 

【种玉蓝田】

成长

蓝狐

春风一吹,草木就开始萌绿了,那种温润中略微带着些鲜嫩的撩人气息,也随着空气的流动,渐渐浸入人们的心胸。这不禁让人感叹,一年之际,也许就只有这个时候最叫人多情,也最容易催人遐想。

只是我想得更多的是草儿,那种饱蘸着晨露的、只拱出两片芽孢的纤草。有人说,她太像孩子。真的么?

在相对更加漫长的生命的春天里,那些呀呀学语、蹒跚学步的小生命,真就好像是刚刚汲取了阳光雨露的浸润,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悄然生根,并且努力张开两片新绿的小草一般。而相对孩子而言,青纯明净的眸子好似露珠儿,向上伸展的手臂犹如叶片,爸爸就像阳光,妈妈如同雨露,不住发出的每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都是自己最本能、最真实的欢喜和依恋……我想,这就是成长,是一个孩子从呱呱坠地就开始维系并使之日益变得深厚起来的亲情。至于春天,她原本就应该是一个生长亲情的季节。

还记得那一年的春上,我平生第一次听到一个崭新生命初临人世时发出的哭喊,那种清脆,那种深刻,想来只有曾经已为人父人母的人才能懂得。那其实是一种语言,一种认定,一种牵连——我与妻与她,从此将共有一样的四季,一样的蓝天,一样的紧张,一样的舒展,一样的爱和恨,一样的咸与甜……

女儿既然是选择春天降生的,我也就会自然不自然地常把他和诸如欢快、明媚、清新、华美联系起来。窗外的花开了,我就想女儿的笑容一定灿烂;草丛中彩蝶飞舞,我就想女儿的也该自然;树上的小鸟发出鸣叫,我就想女儿的啼哭该更婉转;以至那天空中的白云悠悠,我也更是想女儿的梦境自会高远……分分秒秒,丝丝毫毫,我甚至把女儿的成长跟季节的递进串联起来。我至今仍然认为,既然有母亲的乳汁,有父爱的光环,有了土地与阳光的化合,想必这一株新苗自然会茁壮成长起来。

静下心来,有时候自己也常常追问,那些只开花不结果的爱情,甚至作了果又缺乏培养的婚姻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假如说,两情相悦的任何一方,真的可以称得上是那种只要凭借根蘖的移植就可以自行繁衍的什么乔木,那么,一旦他们根脉相融,共同滋养了一弯桃林,他们本应该衍生而出的新枝新蕾,总应该在成熟之后有硕果成型。与此同时,一旦有了这一枚“圣果”,作为主体的两条根柢,两条枝干,总应该给予他成倍的呵护与关心。这其实是顺理成章的、怡情而生动的有关春华秋实的现实写真。不然的话,只顾花开,不问作果,或者一任作果,不去莳弄,到头来殃及的只有枝干。

谁又能背叛了时序轮转的法则呢!

倒是有一点必须记得深刻:当春生发的事物乃至生命原本同其美好,只是在成其美好的过程中,我们切不要忘了随时铲出已经僵化了的败节残根!

 

【杨柳依依】

奶奶自制的凉粉

杨邹雨薇

酷暑季节,我最留恋的就是奶奶自制的凉粉。奶奶口中多民谣,她说:“六月大暑吃仙草,赛过神仙不会老。”每到盛夏,想起这句民谣,就会想起当年跟着奶奶去广州小叔叔家用凉粉草熬制凉粉的情景,一丝丝凉爽也就涌上我的心田。

那时候,堂弟刚出生,奶奶从湖南老家去广州帮忙带孩子。暑假时间,爸妈把我也送去,跟在奶奶身边。当年我刚上小学,嘴巴比较叼,天热时特别喜欢吃冰淇淋。奶奶说:“冰淇淋都是糖精,太甜,再说冰冻之后吃进肚里对肠胃不好,不如我给你们做凉粉。”我问:“是不是去超市买凉粉回来,用开水泡了再放进冰箱就成了?”奶奶摇了摇头,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奶奶带我去小区附近的和兴市场买菜,顺便买了一把绿色的草,那草很直,叶子是椭圆形的,叶端稍钝,叶根部渐收缩成柄,边缘有小锯齿,两面均有疏长毛。回到家,奶奶把绿草洗干净,然后,用锅子装了大约三千克水,加了一点碱,放在炉子上烧开,再把那把绿草放进去熬了三四分钟,捞出来用冷水冲洗片刻,然后像剁肉丸子一样把它们剁成碎末,重新加了一千克左右的水,再次放在炉子上用小火煮,一边煮一边不停地搅拌。不久,用细细的网勺将里面的草渣滓捞出来,再加入一些淀粉和白糖,煮开之后倒入一个大大的不锈钢盆子里凉着,说等几个小时就可以吃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年幼的我,经常去看盆子里的水汁,但见它们慢慢变成了果冻状,而且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大约等了四个小时,我发现那“果冻”是晶莹碧绿的,估计差不多了,便嚷着要吃,奶奶就切开那些“果冻”,盛了一碗给我,说:“现在你可以吃了,这就是广东人夏天很喜欢吃的消暑食品——广东凉粉。我是入境随俗,学着做的。凉粉草,又名仙草、仙人草,在我们老家也有,秋天开花,又红又紫的那种。我小时候跟老婆婆学着做过凉粉,丢了几十年了,不知道味道好不好。”我看见那些结成淡灰胶状块,盛在碗里颤颤微微的,如一块温软的翡翠,泛起粼粼波光,便舀了一小勺放入口中,感觉一股凉爽的味道穿肠过腹,心里舒服极了,便说:“奶奶做的凉粉味道好极了,比冰淇淋还好吃!”奶奶说:“我没有骗你吧,不急,慢慢吃,吃完了再盛,盆子里有的是。”

长大之后我才知道,凉粉草消暑的习俗,古已有之。清代医学家赵学敏在《本草纲目拾遗》记载:“仙人冻,一名凉粉草。出广中,茎叶秀丽,香犹藿檀,以汁和米粉食之止饥,山人种之连亩,当暑售之。”只是因为气候原因,主要分布在台湾、两广和江西、浙江一带,我们家乡与两广毗邻,也可见野生的凉粉草,只是数量比较少,所以人们习惯用木瓜子做凉粉。虽然同为凉粉,但两者的味道是有着很大差异的。

而今,又到了酷暑季节,都市的街头上依然有人叫卖凉粉。每次听到那些叫卖声,我就会想起奶奶自制的凉粉来。也许,对于像我这样浪迹他乡的游子来说,酷热难耐时,可以把对家乡对亲人的思念当成消暑的凉粉,用来缓解心中的闷热。

是的,一个人只要还有亲情作后盾,他就不会孤独,就不会萎靡,生活之中也就多了一份甜蜜。

 

【龙腾凤翔】

远去的天籁

西风

这是东北乡村一场寒冷的夜晚,躺在温暖被窝里的我和小妹毫无睡意,我们支楞起一对稚嫩灵敏的耳朵,生怕错过了母亲讲过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精彩的细节。母亲讲述的大多是麽魔鬼怪民间轶事善有善报恶有报,陈芝麻老谷子的故事,但这一切对年少的我和小妹来说是新鲜而陌生的,仿佛为蒙蒙懂的我们打开了一扇艺术的想象的天窗。此刻热炕头的父亲已经睡着了,并发出了出众的香甜和憨声。一盏瘦弱的昏暗的煤油灯,在土屋里闪闪烁烁,就像一只鬼昧般的眼睛,这样的氛围更加增加了母亲讲述故事的恐怖和神秘,我和小妹不由得缩紧了身子,惊粟的睫毛不时的抖动着,两双纯真的眼睛盯着昏暗中朦胧的屋顶,仿佛稍不留意,那可怕的麽魔鬼怪就会破窗而入,而此刻夜色沉沉的窗外,早已响起了若有若无的细微的落雪声,那声音像无数个厉鬼,奔跑在雪地上的脚步声,一次次潮水般涌进我和小妹机敏而紧张的耳轮。飘飘忽忽的煤没灯就在这时不可适宜的熄灭了,母亲一边在黑暗里一边摸索着火柴一边继续她声情并茂的讲述,母亲说我讲到哪儿了?对了,自打那天夜里外出解手的财主姑娘,被七头蛇抢跑后……

母亲终于把煤油灯点亮了,那微弱的光芒一点点的充满了黑暗的冷寂的房间,惊惧不已的我和小妹在被窝里吓得直筛糠,我们看到盘腿坐在炕上的母亲面目慈祥满脸神秘的光彩,她一边慢腾腾的纳着鞋底,一边慢声拉语的讲着悬念叠出的故事,母亲是村里的出了名的在校生篓子,她的肚子里似乎装着永远讲不完的离奇古怪险象环生的故事,我和小妹知道母亲肚子里为什么装着这么多故事,因为我的姥爷年轻时,为了生计,曾经跟一个瞎子到处走村串户的说书,后来全国解放了,把竹板子敲得叭叭响的姥爷就不能到外头讲故事了,姥爷只能用度闲下来的时光给自己的女儿讲故事,以此重温旧梦慰藉那颗苍老而鲜活的心……母亲不止一次无比自豪的说:要是你姥爷还活着多好啊!你姥爷讲故事那才真叫棒呢!说罢母亲的眼里就划过了一片温暖而湿润的迷惘……我和小妹知道,多愁善感的母亲又开始想念远在天国的姥爷了。

讲到动情时,母亲手里的针活儿就逐渐慢下来了,母亲瞅瞅在她眼前那盏忽闪忽闪的煤油灯,又爱怜的瞅瞅我和小妹探出被窝里的小脑袋,母亲说,石义心肠真是太好了,她千不该万不该搭救了忘恩负义的王恩,还跟他结拜了什么把兄弟,母亲长叹了一口气,说石义在洞里用弓箭杀死了七头蛇把财主闺女放进箩筐,被上面的王恩用绳子拽上来后,他见姑娘貌美如花就起了歹心,就不再拉洞里的石义了,他要霸占朋友相好呢!可是好人就是有好报,困在洞里的石义还是骑着小白龙逃出来了……我睁大一双惊奇的眼睛,在黑暗里想象着石义的勇敢和财主闺女的漂亮,想象着百步穿杨的石义是怎样把凶猛无比格外狰狞的七头蛇杀死的,这时惊恐不已的小妹从她被窝里伸出一只潮湿的小手来,小妹抓住我的手不住的哆嗦,她颤声问这世上真有七头蛇吗?我壮着胆子说有啊,这世上所有的坏人都是七头蛇……并不是所有的夜晚我和小妹都有机会听到母亲讲故事的。除了漫长的冬天,母亲总是瞎忙。冬天吃过晚饭的母亲坐在土炕上就睡着了,劳累一整天的母亲又怎么有心情给我们讲故事呢?但是到了冬天就不一样了,到了冬天人们就开始猫冬了,所以冬天的夜晚就显得格外的单调和漫长。傍晚母亲做完琐事后,就盘腿坐在炕上纳鞋底了,我和小妹早早地钻进被窝,一遍又一遍的央求着母亲给我们讲故事,于是母亲就讲到了石义和王恩,讲到了财主的闺女和昼伏夜出的巨大的凶猛的攻头蛇……母亲说好人在世上虽然多灾多难,但是吉人自有天相啊,那石义把兄弟陷害关进了大牢后,县老爷要多缺德就有多缺德,他把混在一麻袋的芝麻和谷子丢在石义面前,让他一个夜晚分拣出来,否则就要杀头……这不是明摆着刁难石义吗?不曾想,夜里好多的蚂蚁从门缝里钻过来。天亮时地上芝麻一堆谷子一堆分得清清楚楚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发洪水时石义救过这些落难的蚂蚁……我和小妹被这个神奇的故事完全吸引住了,我那时候就想长大后一定要做像石义那样有情有义的人,哪怕是做一只知恩图报的蚂蚁,也决不做伤天害理十恶不赦的坏人。

挂在木柜上方的墙壁上的挂钟,很响亮的敲了两下,已经是夜里两点了。虽然母亲困得打起了哈欠,但我和小妹却兴致未减,我们不停的追问,那么然后呢?母亲伸了个懒腰,不由自主的又打了一个哈欠,母亲说好人石义和花一样,财主姑娘成亲了呗!睡觉!明天再讲!说罢母亲一口气就吹灭了那盏忽闪忽闪的煤油灯,不一会就传来了母亲轻微的温暖的憨声。陷在黑暗里的我怎么也睡不着,我在想象着石义和他搭救的姑娘成亲的情景,我在黑暗里轻声的唤着小妹,这才发现小妹不知何时也睡着了。我把母亲讲的故事在脑海里仔细的过了一篇,聆听着穿外飘落雪花那曼妙的声响,我终于合上了那双困顿的眼下迷迷糊湖的睡着了。在梦里,我梦见自己娶上了像石义那样俊俏的娴淑的媳妇。这是我长到十岁第一回做梦娶媳妇呢!

……这是非常遥远甚至有些模糊的经历了。那个坐在乡村冬天的夜晚,煤没灯下给我和小妹讲故事的母亲,也追随着姥爷的脚步移居到神秘的天国里去了。但是母亲在煤油灯下那温馨的身影、脸庞和眼神,我却一刻也没有忘记,母亲讲故事时的腔调像散落在茫茫夜空里的天籁,虽然远去却依旧真实的存在过。我确信这一点,就像我确信生命里亲情的纽带,从来就不曾在生和死之间断裂过……这或许是我的母亲去世三周年特别凝重寒冷的日子里,一种最深切最真实的体验吧。

 

(本栏目由加拿大“博大集团”冠名赞助)

(责任编辑:洪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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