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大文化视野网络版(11月13日)

编辑绪语

自“博大文化视野”创刊以来,得到世界各地华文作者的关注和支持,各种佳作不断涌现。然而,因为报纸版面有限,许多优秀的来稿难以及时刊发,甚至不得不狠心放弃,而所有的诗歌作品也都一律拒绝。这难免挫伤了热心的作者和读者们的积极性,也难以完全反映“博大文化视野”的创刊宗旨,为此,《七天》编辑部决定,在保持印刷版的原有风格的同时,增加网络版的文章数量,同时发表优秀诗歌作品。

对于作者,下述几点请注意:

  • 欢迎原创首发作品,对于在它刊发表过的优秀作品,也可酌情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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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本期开始,”博大文化视野“的网络版以崭新的面貌呈现于广大作者和读者的面前,欢迎您的继续关注,感谢您的热情支持!

 

《七天》编辑部

2020年11月11日

 

【鹏翔万里】

父亲的礼物

贺鹏

弟弟一直想知道当年父亲送给我的那件礼物到底是什么?几十年来,他多次和我说起这件事,我每次都笑一笑说,你不也有一件吗?

弟弟也笑笑,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我很清楚,弟弟并不是在意父亲到底是不是公平,而是因为好奇,想知道父亲给我的那件礼物到底是什么,因为父亲一直没说,我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

那年,父亲要进城,问我和弟弟想要啥礼物,父亲第一次这么大方,我们兄弟俩激动得一时都说不出话来,赶快点点头,说啥礼物都行!

父亲摸了摸我俩的头就走了。

父亲从城里回来后,就神秘兮兮地把我俩喊到跟前,说每人给你们买了一件小礼物,不过,只有你们说出你们的一个理想来,这个礼物才能给你们,如果说不出来,礼物就没有了。

弟弟嘴快,说长大以后想当医生。

我当然也有理想,但没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只是腼腆地笑了笑。

父亲一把拉起弟弟进了里屋,让我回避。过了一会儿,又让弟弟回避,把我喊到里屋,从夹袄的侧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然后对我说,爹知道你想当作家,给你买的这件礼物非常神奇,只要你肯相信它的魔力,它就一定能够帮你成为作家。

我接过小盒子正要打开,父亲一把挡住了,悄悄告诉我,不要当着别人的面打开,要在你一个人的时候悄悄打开,里面会出现一位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作家。

父亲最后还告诉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不然就不灵了。

我认真地收藏了这个小盒子,一直到现在,从来没有给人看过。

如今,我已经是一位知名度很高的小说家了,说句实话,我的成长,的确和那个神奇的小盒子是分不开的,每当我要懈怠或想放弃,只要打开那个小盒子看一下,那位“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作家”就会立即给我上紧发条,迫使我不得不去读书、写作,因为“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作家”一直在诱惑着我。

弟弟也早成了一位主任医师,尤其在医院数字化建设方面,是全国很知名的专家,我和弟弟当年的理想都实现了。

前几天弟弟又说起这件事,我笑了笑,你真的想知道我那件礼物是什么吗?

弟弟说,想知道。

我说,其实我也想知道爹给你的那件礼物到底是什么?

弟弟说,那我们就解密吧。

我说,你随身带着吗?

弟弟说,当然,这件宝物从来没有离开过的身子。

我说,我也是!

弟弟说,那我们就拿出来吧!

我把手伸进衣兜里,对着弟弟,轻轻喊了一声“一二”,我俩同时亮出了父亲当年送给我们的宝物。

啊?

原来爹送给我俩的礼物是一样的,都是一面价值只有几毛钱的小镜子!

【作者简介】

贺鹏照片

贺鹏,中国呼和浩特人,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特邀理事;中国小说排行榜上榜作家;出版过《怪病》《寻找自己》《你是好人》《天堂背后》《贺鹏微型小说选评》《老鼠娶亲》等微型小说作品集以及多部报告文学集;有多篇作品入选《微型小说鉴赏辞典》以及不同国家出版的许多版本图书;有不少作品被翻译成多个语种进行传播;应多个国家邀请,多次出席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国际研讨会,2018年12月在印尼举办的第12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国际研讨会上,荣获世界华文微型小说40年贡献奖。

 

【种玉蓝田】

无词

蓝狐

总有一种声音,更易于流入心怀,产生共鸣。有人说,那是大地的声音,无词的,许久以来一直都在哼唱。

大地的声音和世间万物有关,和喧闹和孤独和降生和死亡和回忆和追索有关……和乔兰娜有关。

乔兰娜,生长在加拿大魁北克。人们称她为大地的女儿。

每天,乔兰娜都会怀抱着她那把大提琴,或拨弦,或拉弓,或击打,一边伴之以无词的哼唱,和所有聆听着的人们,以及人们心中的大地,在轻轻地交谈。

无词,自然无须有过多的辨别,无须传译,所有的听众,像是重又回到曾经陪伴过自己生长岁月的某一处长径上,用心拣拾起熟悉的足音。渐渐的,有人的眼角涌出泪来。泪水划过脸颊,落在脚下的土地上,一如一个个流淌着挚爱深情的音符被植入土壤。乔兰娜笑了,因为她发现,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们在她无词的哼唱中,以各自的真切情怀,开始了与大地的亲切的交谈。

每当如此,乔兰娜都会由衷感到,那是大地在和她的所有子民们,上演着一场撼动情肠的合唱。这合唱虽然无词,但是却无比嘹亮。

“可是,我原本是一个非常孤独的人呢!”乔兰娜说,“所以,我需要用音乐来妩媚我的心情。”

乔兰娜当然知道,妩媚与鲜花与盛开有关。而她这朵饱含着对大地养育深情的鲜花,每一次唱与大地的无词的颂赞,想必更是会过多地汲取到大地的恩赐,使得她更加感怀充沛,花枝璀璨。或许,这也正是她所以妩媚的根源吧!

乔兰娜5岁时候开始接触到了钢琴,她的父亲是一个地道的肖邦迷。让父亲感到惊讶的是,女儿的小手第一次触摸到琴键时,居然会是那样的灵动,颇具乐感,甚而,女儿的眼神里也像是有一种隐含的情愫随即流泻开来。父亲禁不住在心里暗自思忖,女儿怕是会代他成全了一场“肖邦梦”呢!

琴键嗒嗒,琴音袅袅。乔兰娜的双手在钢琴的琴键和父亲的希冀间跳动了十年时间之后,竟鬼使神差地移向别处,弹奏起吉他来。父亲留给她的钢琴上渐渐蒙上了灰尘。他希望女儿能再回到钢琴前来。乔兰娜不肯。父亲失望了。乔兰娜的内心益发地孤独起来。

那无词的心音,似乎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了酝酿。正是因为要表达的太多太多,所以才要把言辞省略,而只消因了那心跳的节奏,让音符传导,让共鸣传译,让感知沉淀,让感动互答……那些有关生命之于音乐的恰到而精准的衔接和交融,自然会变得更加纯粹和深切了吧?乔兰娜这样认为。

16岁,花季的乔兰娜意外接触到了大提琴。大提琴的温婉和深情,让乔兰娜总是禁不住有一股想要唱叙的冲动。每一次弓弦交相和鸣的声音传出,乔兰娜便立时感到有某种情愫开始在心头涌荡开来。可是,那是什么?因何而来?流向何方?她无法作答。

鲜花一次次地开满春天的原野,乔兰娜的琴弦在原野上深情地滑过。伴着琴音,乔兰娜以无词的应和,努力在为自己之于生命和大地的追问探询着答案,希冀着能够通过音乐来为自己一一求解。直到有一天,聆听的人群中,有人的眼角涌出了热泪……

乔兰娜说,我的生命已然在大提琴上舞蹈起来。我的孤独之所以在音乐里妩媚,那是因为大地和大地上所有的生命与我一道,开始了一场情怀交融,心琴交响的合唱!

那么,大地该就是一把大提琴了吧,每一个生命滑过,恰便是弓弦走动,他们的共鸣,无疑正是一曲又一曲无词的唱颂。

唱颂恩情,唱颂赠与,唱颂感动。

是的,生命本就是一场无词的感动,而最最深切的感动,注定和大地给予我们的恩情有关。这感动虽然无词,但是因为我们的心和大地的心都是相通的,所以,但凡轻轻地哼唱起来,便立时会产生共鸣,涌起情潮,泪光晶莹,深情流转……

【作者简介】

蓝狐

蓝狐,本名任东升。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抚顺市作家协会理事,现为抚顺矿工报社副总编辑。作品散见于中國《星星》《读者》《作家报》、美國《侨报》《华府新闻日报》《新大陆诗刊》、加拿大《七天报》《华侨时报》《环球华报》、瑞典《北欧时报》、澳大利亚《当代国际汉诗》等国内外报刊,多次获得国际、国内诗文赛事奖项,出版有诗集《诗之鹤》、散文集《鎏金的典藏》、长篇小说《粉足》《炼狱1929》等多部专著。

 

【杨柳依依】

树朋友

杨邹雨薇

在我生下来的那一年,爷爷在屋门口的竹林旁种下了一棵刺槐树。爷爷说,二十年以后,用它给我孙女做家具,当嫁妆。

从我懂事起,爷爷就告诉我,那棵刺槐树是我特意为你种的,它属于你,等你结婚时给你做家具的。我听了以后,大吃一惊:那棵树那么难看,还带刺,为什么不种其他树呢?比如香椿树、樟树之类的?爷爷说,香椿树太脆,容易开裂,樟树太普遍,而刺槐树属于野料,最适合做家具的,长大以后你会就知道的。奶奶也来帮衬,说带刺的玫瑰香,带刺的树结实。我一向温顺,不敢在他们面前顶嘴,于是点头说一个哦,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爷爷又说,那棵树跟你同年,你应该把它当朋友,应该经常去抚摸它,跟它交心。我听了之后,便去抚摸它。当时我还能触摸到它低垂的枝丫,上面布满了小刺,让我感到惊恐。爷爷说,虽然叫它刺槐树,但树干上是没有刺的。再说树是有记忆的,你去摇摇它,它会长得更快,并且会记得你的。是吗?我心里充满了好奇,于是按照爷爷的话去做。当我摇动它时,满树的枝叶跟着摇摆,翩翩起舞,而那些金黄色的槐花便如碎金般飘落,落在我身上,煞是美丽。爸爸刚好回来,特意拿出相机为我拍照留念。

上学之后,我经常去那棵刺槐树下玩耍,才几年时间,它已经长得很高了,并且开始丰盈起来。一个星期天下午,我用粉笔在树干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还叫堂哥帮忙用刀刻出来。妈妈见了,说傻瓜,为什么要在它身上刻字呢?我说,爷爷奶奶说了,它是属于我的。妈妈说,属于你的不错,只需在心里记住就好,何必用刀去刻树皮呢?要知道它也会感到疼痛的。我一听,忽然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傻事,无意中便伤害到了我的树朋友。于是,那几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抚摸它,天晴时还为它浇水,仿佛在进行忏悔。

十五年那年,我离开家乡来到省城读高中。尔后,就是大学。整整七年时间,都是一个人在外地求学。我人在他乡,心系故乡,梦里常有故乡的一切,包括那棵树朋友。所以,每次跟家里亲人通话,都要问到我的树朋友。爷爷说,放心吧,它长得很高很大了,跟你一样马上就要成材了!而每逢节假日回家,我都要习惯地去到那棵刺槐树下面,去抚摸它,去摇晃它。我发现,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能够轻易地摇动它了,因为在我离乡的日子里,它在疯狂地成长,昔日请堂哥帮忙所刻的姓名,已经模糊难辨。我环绕打量,仿佛在审视它带给我的陌生。爷爷见我傻乎乎的样子,说:大孙女想念树朋友了?可曾想过爷爷奶奶呢?我点头说,都想过。转身回家的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刺槐树在风中摇晃的声音,仿佛在告诉我:你经常思念我,我也经常在思念你啊!你对我的思念在风中,我对你的思念在土里,因为我的根系越来越发达了!妈妈开玩笑说,女儿去看树,是不是想着做家具了?现在都流行定制家具,可能用不上它了呢!

大四下学期开学不久,我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说市里要修建马路,家里的房子要拆迁。我听了之后,大吃一惊:我们新建的房子还没有住几年呢?还有我的树朋友是不是也要被挖掉?父亲停顿了一下,说是的,不但是房子,还有门口的竹林树木全部要被征收,全部会毁掉。尽管妈妈说做家具用它不上,但它毕竟是我的同伴,是我的好朋友啊!

那年春节回家过年,刚回到家,便看见昔日的房子变成了一片废墟,昔日的竹林和树木都被砍伐殆尽,只剩下一些杂乱的根系裸露在那里。爷爷叹息地说,没办法拖到年后,十天前拆的。我跑到那棵刺槐树所在的位置,试图寻找树朋友的气息,遗憾的是已经被渣土覆盖了。我的心顿时结冰,并像铅一样下沉,心里在呼喊:我的树朋友啊,你在哪里?

三毛说: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荫凉,一半沐浴阳光。如此从容淡泊,达观醒世,令人肃然起敬。如今,我已经走上社会。每日穿行在都市的罅隙中,机械地工作着,平平庸庸地度日。只是每次步行经过一些树下时,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家乡昔日的树朋友来。我心里问它:老朋友,如果有来生,我也要做一棵树,和你肩并肩,根连根,一起迎接每一个旭日东升的早晨,一起送走每一个落日辉煌的黄昏,一起穿越时间的风风雨雨,好吗?

【作者简介】

2019120800

杨邹雨薇,女,1997年出生,湖南永州人,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长沙某国企。自小学五年级开始在公开刊物发表文章,有文章多次获全国、省、市、区征文(比赛)大奖,有文章被多种报刊转载。已在《中国文化报》《中国建材报》《湖南日报》《永州日报》《衡阳日报》《常德日报》《清远日报》《毕节日报》《北海日报》《黔西南日报》《张家界日报》《邳州日报》《甘孜日报》《湖南工人报》《江苏工人报》《民主协商报》《长沙晚报》《河源晚报》《边城晚报》《衡阳晚报》《加拿大七天报》《苏里南中华日报》《散文诗》《创作》《青少年日记》《少年文艺》《作文周刊》《民主》《散文时代》《湖南散文》《丹荔》《潇湘》《永州文艺》等报刊发表过文章约300篇。

 

【飞鸿传书】

我  的  三   娘 

李占忠

 

01

在辽西一带的乡下,把婶子也称为娘。

三叔死后,四十出头的三娘没有续弦,守看着宽敞的大院子和大空房子。村里的人说她是守得住孤独寂寞的居寡。

三叔的突然离去,使她精神晃拗,觉得这是命运的不公。因为他英年早逝,撒手人寰,他是难得的纯爷们,他是过日子的顶梁柱,他是这个家的天。

她开始变得脾气古怪,性情无常。大门不进二门不出,谁家娶媳妇,谁家填人进口,谁家生养病死,就连东家长西家短的一些趣事,邻里间的人情来往、红尘凡事,她都不走心不在意,一概置若罔闻,好像是个不谐世故的天外仙客。

三个妯娌差不了几岁,按说都没了老公,常来常往勤走动,像姐们似的相处,显得多随和。可三娘不这么想,用她的话讲,老爷们都死了,亲戚就出了“三伏”。她们住在城里,我在乡下,各自过个人的小日子。再说了,我这脾气秉性,和她们也处不来。

三娘是把世态炎凉看得太通透了,亲戚处的过于密集,时间久了,若非好事。这正是三娘的精明之处,这个社会太现实了。可惜,过于精明的人,往往命运好不到哪去。

乡下有句老话,寡妇门前是非多。居寡过日子,左邻右舍,街坊邻居的人咬舌根、传闲话的不妨多了起来。可三娘不听那个邪,反而活得更立整、洒脱、仗义,谁也不敢说三道四,甚至瞧不起欺负她,她处事办事从没吃过亏。

有一年谷雨当口,家家户户起早贪黑忙着种地,她听说与她家地垅挨垅的那户人家,种地越界占了她家的半条垅。她急三火四跑到地头,差点和人家爷们儿撕吧起来。临了,还是惊动了村长,重新丈量一遍,才算了事。那家人觉得理亏,晚上拎着半袋子花生给三娘送来,做为赔不是了。

一次,她家正下蛋的芦花母鸡跑到后院,给高家门前的两棵马莲花叨得稀巴烂。高家爷们儿边撵边抡起锹巴甩过去,把鸡腿打瘸了。三娘气得直蹦,顺手操起镰刀,三下五除二把马莲花铲平了。随后,骑在房后墙上,冲着高家,骂骂咧咧了一后晌。吼声全村的人都能听得见。

 

02

平心而论,三娘其实不是蛮横不讲理、无理瓣三分的女人,她刀子嘴豆腐心,只要不招惹她,别不拿她当回事儿,眼里有她,和乡里乡亲处得还算和睦。那年秋天,乡里发起给邻村遭雹灾的村民献爱心的号召,她二话没说,第一个跑到村部,爱心资助。村西头的傻子李,整天蹲在大门口,流着鼻涕哈啦子,咧着嘴冲人傻笑,吓得路人都绕着走。她把自家已熟的果子摘下来送给他。傻子李憨憨的笑里,懂得三娘淳朴的美丽和扎根心底的善良。平日里她把笑容藏在心里,总是不急不躁,不徐不缓地与人叙话聊天,丝毫没有中年妇女那般凌厉和強势,就像她家南墙角的那棵老枣树,默默地春华秋实,枣,格外的甜。

只是,没了老公,她判若两人,生活有了另外的模样。她干够了“面朝黄土背朝天、黄土地里刨食钻”的农村活儿,图省心省事,把自家的几分地租出去了。每年秋收后,打完场,卖完粮,租主就把租金送来。她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取悦自己,过着平淡而悠闲的小日子,只是精心侍弄好院里的菜园子,种了几样爱吃的青菜。还在院墙四周栽了好多花,月季,海棠,马莲,夜来香,秋菊,舂暧花开时,映红了整个院落。她举着手机,摆弄各种姿态,尽情地自拍,自赏得前仰后合,笑得腮边的酒窝里盛满了幸福。

 

03

在我的印象里,三娘长得美貌温婉,俊样楚楚可人,散发着撩目的品涵,十里八村无人不晓。她干净利索,着装讲究,总愿打扮捯饬自己,不像乡下妇女那样露出丰腴的胳膊和粗硕的腿的那种。苗条的身材,配上得体的衣服,漂亮的盘扣系住竖立的圆领,隐约地露出了细白的脖颈。过膝的长裙,衬着肉色的丝袜,那双黑色带跟的布鞋挪移起来,恰好裹着柔白的小腿,姿色不逊,袅袅娜娜,摇摆着骨感诱人的弧度。

我发现,她爱穿带有碎花图案的衣服,夏天的圆领体恤、长裙,冬天的呢款外套、棉袄,都以重色间掺和着疏而不乱的碎花,有白的,有黄的,还有紫红的。细细思来,这里肯定有很多梦幻的故事,也必定有一首喜怒哀乐的歌。然而,只有她自己静静地独享。

三娘总说自己命苦、命硬,但从不抱怨生活。称心的是嫁给了三叔这样的好男人,可没过几年好光景,他得急病走了,扔下个半大儿子。三娘把所有的眼泪吞到了肚子里,倔强地咬碎了牙根,硬撑着走过了那段撕心裂肺的阵痛,含辛茹苦地拉扯着孩子。渐渐儿子长大了,去了外面的城市。

 

04

生活在繁华都市,很是想念三娘。

初夏的一天,我驱车去探望她。走进小巷,老远就见她在院门栋处靠在软椅上,身上披着黄昏的霞光,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书,几绺头发柔柔地垂在耳边。

我迎上去,大声喊着:“三娘,我看您来了!”

她猛的抬头惊讶道:“是你呀?死小子,亏你心里还有这个三娘。”拽过我的手不松开。

她满脸挂着笑,很是高兴,端来鲜果,沏上茶水,热乎劲儿让我顿时感到了血浓于水的温暖。

“今年夏天热得早,屋里闷得慌,咱娘俩就在这唠嗑,凉快。”她说话历来七啦喀嚓。

“三娘真是闲情雅致,在看什么书?”我问。

“唉,我是看闲书,哪像你念过大学有学问的人。”

我瞄一眼那本书,竟然是《红楼梦》,不由得对三娘又有一些刮目。

我环视着四周,骄阳下绿郁葱葱的菜园和竞相绽放的桃花、梨花、杏花、枣花香溢满院。那棵老枣树己经长得越过了房顶,树尖上有一个鸟窝,几只鸟在枝丫间蹦来蹦去,叽叽喳喳的戏耍着,长长短短、自娱自乐地唱着。小狗、小鸡、小猫静静地爬在树下……

想象得到,三娘就是守着这偌大的空院空房,每天清晨和傍晚,搬把椅子,坐在寂静的院子里,手捧闲书,游漓文海,或与一簇簇花儿对话,或仰望天空、果树和小鸟的方向,听夏风的声音,嗅花开的味道,犹置于人间仙境之中。

细细打量三娘,脸上影影绰绰的皱纹,隽刻着飞逝的年岁。一晃很多年过去了,三娘还是一个人。岁月轮回,春种秋收,园中的青菜种了一茬又一茬,地里的庄稼收了一秋又一秋。我知道,一个人的日子,是她命运之外的命运,心灵揉碎的孤独和无奈,內心深藏的苦辣酸甜,惟有三娘百味尝尽,独自承受。还好,还有阳光、月色和可爱的星星与她日夜做伴。

 

05

在三娘的再三挽留下,晚上我住了下来,吃着溢沁乡愁的饭菜,躺在久违的土炕上,我们娘俩彻夜长谈,不经意间迎来了第一缕阳光。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三娘的倾诉,句句是故事,字字是苦涩。她懂得,女人的命是弱薄的,与命抗争,只能平添负累。她也想再嫁,向自己后半生的婚姻迈出一步。那年,经村里人撮合,把邻村的村长弟弟介绍给她。他在县城承包建筑工程,是个包工头。虽长相平平,可人老实巴交,这几年钱也没少挣。三娘满心欢喜,一来二去的平凡接触,两人含情脉脉,相处得还算顺风顺水。

一天,她梳洗打扮妥当,去县城逛街购物,顺便去建筑工地看看他。当她推开办公室门的那一刻,她惊呆了,见他正与一娇女搂在一起亲热。她转身悄悄地走开了,心如刀绞,再没有回头。

她把这种失落憋在心里,回到凄凉落寞的家,几天没有踏出家门半步。她拼命回归到往日俗世的烟火,发呆独拥着空院空房,咬破薄唇的生活下去。因为,春花未凋谢,夏花笑丛中,这里有三叔的一抹灵光,陪伴依旧,她不孤单。

或许,性格决定命运,对任何人而言;或许,命运,就藏在最俗常的烟火里。既然无处可逃,既然没有净土,既然没有如愿,不如自我掌控,从容面对。那些真正命好的人,往往“无依无靠”,但从不怨天尤人,而是心灵向阳,无俱悲伤,过着行云流水般的人生。

三娘情感伤殇,痛了沧桑,凝固了回眸。我走进了她垂怜的灵魂世界,幡然由生悲悯之心。

我信奉《悟真篇》里讲的“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铭言。始终觉得,命运,是由无数个悲喜交集的故事来填充,是由无数次聚散离合的演绎来丰盈。自己是命运的主宰,自己是人生的主人,人,惟有依靠自己,才有无限的可能;惟有不失本心,直立前行,才能领略人生的多彩绚丽,感知岁月叠加的沧桑与厚重。

 

【岁月如歌】

最美的陌生人

雍定秀

最近读到一段关于“最美陌生人”的话,深有感触,大意是:不相知,却给你带来知言片语的安慰;不相识,却不吝对你的关心与帮助;不相关,却不会冷眼旁观反而伸出援助之手。

记忆的闸门,瞬间被这一段话点开!

小时候,我学习成绩不好,早早出来谋生了。刚来城市的激动和新鲜感一过,才体会到一个人的孤单和现实生活的不易。

有一次,因工作方面的事和同事发生误会。事不大,但我天生胆小怕事,为了息事宁人,就主动向同事道歉。可对方却不依不饶,还恶人先告状,把事捅到主管那里。事情的处理结果是,我被主管扣了两百元,那两百元,是我熬几个夜班,才能得到的血汗钱!

当时,委屈,无助!但人微言轻,又没有抬腿就走的能力。下班后,憋屈的自己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哭起来。不知不觉,夜深了,而且时不时会有一些不明情况的人,朝我这边张望。

我打工的地方是开发区,交通系统与周围环境极不配套,公交班次少。一想到这里,立马起身朝车站走。哪还有车,班点早过了,不得已拦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后,一路无语。由于我之前的精疲力竭,精神萎靡,竟然在车里睡着了。到达目的地,司机师傅才轻轻把我叫醒。 我租住的地方是城乡结合部,一到晚上,有一段路乌灯黑火,那天照例如此。我准备向平常一样百米冲刺,忽然身后一道白光闪现,照得地面如同白昼。原来是司机师傅打开了大灯,那一刻,心里一暖,眼泪又哗哗直流。

他不仅照亮了我前行的路,还点亮了我心里的那束光。

闺蜜有一年夏天和她同学去旅游。

当天去了一家网红打卡地,到了才发现根本没有照片中的美,两个人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从景点出来,发现时间还早,就去了不远处的湖边。

那个湖,其实是采石留下的一个矿坑,后来积水成湖了。周围郁郁葱葱,只有三三两两的人,两个人倒也自得其乐,边走边拿起相机拍照。

闺蜜爱拍照,为了一张照片,能拍上十来个镜头。正当她站在一堆乱石上,准备扬起丝巾的时候,哪知脚底一滑,不慎掉入水里。

同学不会游泳,吓得方寸大乱。这时,旁边有两个钓鱼的男人见状,纷纷跑了过来。其中一个男的衣服裤子都没脱,把手机丢下,跳入水中。当时闺蜜正在水里扑腾着,头发刚好飘在水面上,那个男人一只手薅住闺蜜的头发,另一只手环住腋下,把闺蜜拖了上来。

因为救的及时,闺蜜并无大碍,但吓得脸色惨白,喘了很久。那个男人上岸后,擦了擦身上的水,和同伴笑笑离开了。

闺蜜后来说,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两个人,是她一直舍不得删除的记忆。

前段时间,南京地铁站一位小伙子上了热搜。

视频里的小伙子,西装革履,醉卧在墙角,吐了一地。

从小伙子只言片语中得知,小伙子是一名销售员,由于公司业绩下滑,很多同事被迫降薪或离职。但小伙子为了保住工作,在不会喝酒的情况下,依然去应酬……

那天,为了能签一单业务,小伙子不顾已经胃穿孔的病情,又豁出去陪客户喝酒。能不能签单,还得另说,把客户送走后,一个人才踉踉跄跄地来到地铁站,刚巧错过了前面的一班。

也许,是许多天来的心力交瘁,也许,还有在不断增长烦扰的小事……总之,压力大到极点,然后被这一件事所触发,小伙终于崩不住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失声痛哭起来。

这时,一位年轻的民警赶来,主动扶起醉醺醺的小伙子,联系了小伙子的爱人,贴心的去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水。并在一旁反复安慰小伙子:“没事,没事,我理解你。陪客户喝酒,我是知道,你是身不由已。”

一直守在身旁,直到夫妻俩离开。

很多网友发表感慨的同时,也没有忘了给这位民警点赞。

这些看似普通的小事,这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这些可贵的善意,已经足够让我们相信,这个世界依旧美好;也让我们更愿意传递善意,温柔以待他人,把善意传达给更多的人。

 

一树金黄一树诗

黄雯娇

人间忽晚,山河已秋。走在回家的路上,风里传来秋的气息,桂花落了一地,遗憾的是南方没有银杏黄。

秋天的味道,总让我想起在北方求学的日子。初秋的季节,路边随处可见成熟的果实,尤其是银杏,成熟后自然落下在银杏小道上,一不小心踩上,那个味道能持续一上午甚至一天,或者更久。看着满枝满地的金黄,我每次都会小心翼翼地绕开,舍不得踩上去。

我是南方人,偏偏喜爱北方的城市。走在北方街巷,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试、食,整个胃都快被它收买了。当然,最喜欢的还是北方的银杏,自我感觉,北方的秋天是很利落飒爽的性格,银杏树毫不吝啬地把绿叶染黄,只用一种颜色,便把秋渲染到了极致。

可惜南方没有北方那么豪横的银杏,叶黄落根,满地金黄。我想念北方温柔的十月,想念那里的天高云阔,想念高高耸立的银杏,想念风中飘零的落叶,就连即将来临秋冬的霾,我也是如此的想念。

在北方,总是可以更早一点体会秋天,每一天醒来,看着路边银杏树叶一点点变黄,一片片飘落,你知道它早晚会凋零成光秃的枝桠,像每一个自然到不能再自然的过程。可某天醒来,当你看见昨晚风吹过落了一地的黄叶,你也会不自禁地有点怅然。 ?

英国诗人约翰·多恩说过:“无论是春天的俏还是夏天的美,都没有秋天的这份优雅。”银杏叶子渐次变黄,红叶染遍山野,老街秋色无边,银杏树下的斑驳阳光,让人只想慢慢感受北方秋景。

赏一片深秋的金黄,呼一处纯净的山间清风,有时候又会故意把衣服领子敞开,让微凉的秋风裹住自己更多皮肤。回到家中,坐在窗前翻到老照片,忽然想念曾经遇见的任何事。只是,人起的念,常常被尘世冲散、冲淡了。银杏则不同,整个秋天,就只想这一件事,不旁骛。

都说秋天适合思念,其实更适合见面,很想再回一趟北方,再到城墙道上走一走,拥抱那个鎏金色的北方,在银杏树下许个愿,和可爱的老师们聊一聊秋天的故事。

【作者简介】

黄雯娇,女,福建泉州人。现为赣州市委政法委四级主任科员,吉安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中青网、江西新闻客户端、《泉州晚报》、《赣南日报》、《瑞金报》等。

 

【诗海泛舟】

走,重新上路(外六首)

高洋斌

 

抱起一丝不安,游走

熟悉而未知的旅途

沿路的草木,讥笑我一身的异域风情

我决然扔掉一丝包袱,换上新装

向不了解的人群吹嘘,莫须有的光荣

路的尽头很冷,冰封起一切过往云烟

待破晓之处,升起一丝泛黄的新红

 

一颗努力觉醒的心

不顾身后一群人的拉扯

任凭一腔执着,把随意的心

淹没在迷城里

趁着间断的清醒时刻

用满是污渍的双手

把厚度难测的城墙刨开一个洞

城里城外共用一个躯体

却怀揣二心,走出迷局的蹊径

不是心灵的一味前行

是一刹那间的幡然醒悟

夜幕下,静静地读一首诗

文/高洋斌

端起一首诗,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摇头晃脑,像十足的老夫子

喃喃自语

落笔的那一刻踏进诗的国度里

看诸子百家,在墙壁上书写着各领风骚

放弃一家之言,尘封百家争鸣

留下繁华落尽,万里江山一片红

 

光明尽头的黑暗

浪潮汹涌,划桨的人已沉睡墓地多年

剩下的乌合之众蚕食着余禄

丝毫不顾即将倒地的帆祪

新生的黄月,诀别苦苦支撑的红日

倾诉着袭来的黑暗

谁知,逝去的光明即将逝去

袭来的黑暗终将袭来

 

一个漂泊者的清明

朦胧的烟雾恍惚着早起的烧纸人

只把渐渐淡忘的模样

寄托在燃尽的黑灰里

漫山遍野的黄花

是泛黄的泪晶

伴着梢头的红日挥发

重复着一年一度的塞外羁旅

 

一场对灵魂的拷问

站在崩溃的临界点,服下

醉生梦死

把寒风袭来的无知无觉,塞满了臭皮囊

拿起一把尖刀把鼓鼓的臭皮囊

剜开一个洞,放在日光浴下发酵

紧接着洗涤,是不曾有的清澈见底

化作新生的蝉蛹吐丝,成茧,化蝶

飞向灵魂深处……

 

一味前行

熬过几十年,本该尘封的历史档案

怎能任人戏说

有人谏言,有人谣言

那高居庙堂的掌权者

各顾着自家天下

鼎盛的香火,呵,谁知有多少虔诚

西装革履的正派,又能穿戴几年

风中传播者钟声的警响

一代,一代,又一代

没有反思,一成不变的前行

 

诗人,为什么创作

独自一人,伏案创作

遨游在自己虚拟的世界里称王称霸

平日里的趾高气扬

此刻化作我眼中不屑的臣服

赤裸的谎言是多么悦耳

致命的毒药是如此甘甜

我驾驶着天子的銮驾

检阅着异口同声的欢呼

在一步步走向终点的那一刻

迟迟不愿醒来的我

奋笔疾书,继续此刻缥地创作

 

【作者简介】

高洋斌,陕西武功人,陕西服装工程学院教师,文学作品散见《星星》《延河》《参花》《速读》《赣韵文学》《大众书法》《神州文学》《中华辞赋》《中国青年作家报》《人民日报》等国内外刊物。

 

(本栏目由加拿大“博大集团”冠名赞助)

(责任编辑:洪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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