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省历史上的极度惊悚新闻,为何至今并不广为人知?

1893年5月15日,加拿大魁北克省首府魁北克城的法文报纸《L’électeur》刊登了一条豆腐块大小的新闻,篇幅虽短,内容却极度惊悚,在当时的工业文明社会里引爆了一颗舆论的炸弹。 新闻原文 新闻的标题是《一名野蛮人被控食人罪》,整条新闻翻译下来是这样的:“一位住在圣马丁河内岸的居民坦承,因不堪忍受寒冷的冬天,为避免饿死而吃掉了全家其他成员,验尸官FaFard已介入调查。” 1893年的魁北克省,已经完成了工业文明的启蒙,最早建城的魁北克城已经存在了285个年头,加拿大最大的城市蒙特利尔,也已经有了251年的历史,和美国的纽约、波士顿比肩,是北美大陆相对比较发达的大城市。 读者熟知的白求恩大夫曾经工作过的皇家维多利亚医院,就是在这一年建成并投入使用的;同一年,风靡北美大陆的北美冰球职业联赛开赛,蒙特利尔的加拿大人冰球队夺得了第一届的斯坦利杯。 当时的蒙特利尔 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个公认的文明社会里居然发生了灭门噬人的惨剧,这不啻于一个炸雷,立马引起了民众的震惊和社会的震撼。 而新闻标题中使用了“野蛮人”一词,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读者都心知肚明指的是现在被称为原住民或第一民族的所谓“土著”。 第二天,也就是1893年5月16日,《L’électeur》进行了追踪报导,刊登了《自相残杀的完全真相》一文。文中说,这位犯事者并没有吃掉全家,而是只吃掉了自己的女儿。而事件被揭露,并非是罪犯自己承认的,而是由另一位土著居民看见了,告诉了别人后迅速传开。这一次的报导更加具体一些,但是和第一次有些出入。 《L’électeur》的连续报导吸引了所有媒体的关注,大家纷纷派出记者,四处打听有没有更劲爆的细节。1893年5月17日,蒙特利尔的英文报纸《The Daily Witness》对事件进行了具体但是颇为血腥的描述:“事情的真相是土著人父亲将女儿割喉,喝掉了血,不过没有吃掉尸体;而旁观的同族人因为极度惊恐,在寒冷中几近窒息。” 同一天,蒙特利尔的另一家法文报纸《La Patrie》也进行了报导,但是他们的报导说的还是“父亲吃掉了女儿的尸体”。各种眼花缭乱、互相矛盾的新闻让读者产生了困惑,有一些理性的读者产生了怀疑:“这则新闻到底真实的来源在哪里?会不会就是一篇假新闻甚至谣言?” 果然,5月18日,事情起了反转;《L’électeur》发表了几行字的声明,声明说:“我们的在Saint-Sauveur地区的以捕鱼和狩猎为生、并保留着传统习俗、被传教士听到经常讲Nascouapi语(一种原住民使用的语言–编者注)的读者,在读到近期的关于他们中一个族人因严寒饥饿而失去人性,在自己配偶眼前吃掉女儿的报导时,肯定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 “现在他们可以放心了,我们的编辑昨天已告知他们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5月19日,《L’électeur》刊登了一篇详尽的报道,声称事情已经有了真相,是魁北克城的总检察官提供的。这个所谓的“灭门噬人”事件在登上新闻之前,因为实在太耸人听闻,各类传言早已引起了官方的注意,官方经过正式调查,在假新闻播出之前就发现了事实的真相。 然后《L’électeur》在5月15日刊出的第一条报导,仍然只是来源于社会上的传闻,并非官方的调查结果;当本地的一位知道真相的牧师读了《L’électeur》的报导后,立即联系总检察官,要求他向《L’électeur》等媒体澄清事实。 这就是为什么《L’électeur》在连续几天发表新闻,最后又反转的原因。 5月19日《L’électeur》讲述的真实故事画风是这样的: “一个属于Nascouapi族的原住民家庭为了生计,在寒冷的冬天离开城市进入位于魁省腹地的原住民领地进行狩猎。这个家庭的成员包括一名男子、其妻、女儿及男子的父母。 “严酷的野外环境使女儿和男子的母亲很快去世并被埋葬,而男子本人也不幸染病;为了解脱困境,他的父亲决定独自一人继续狩猎以获取食物,而男子的妻子则留下来照顾男子。 “在男子去世之前,已经无可考证他与病魔搏斗了多久;但据后来知情的几个白人描述,他的妻子给予了他一个基督徒式的尽心尽力、不计代价的悉心照料。 “男子去世后,妻子在雪地里寻找了两天,终于找到了男子的父亲;他们也遇上了上述几个后来知道内情的白人,一伙人在雪地里跋涉,终于成功地回到了位于北方的这个家庭的祖先们曾经生活的地方。 “这是一个悲伤、沉重却又值得称道的故事,因为它包含了令人敬佩的奉献精神。可是经过人与人之间的互相传播,居然变质成难以置信的灭门噬人的血腥恐怖犯罪,人的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可是有时也很恶毒。 “而不少人选择相信和传播这个根据谣言创造出来的耸人听闻的故事,也没有推敲和质疑一下这个悲剧中,在艰苦环境下蕴藏着的人的尊严和爱心。” 这个就是事情的真相!之后《The Daily Witness》等报纸也对此进行了报导。耐人寻味的是,《L’électeur》尽管澄清了事实,维护了新闻媒体的职业道德和尊严,却又画蛇添足地为自己进行了辩解:“如果说我们传播了错误的消息,让大家产生了负面心理,主要还是因为印第安人以讹传讹。错真的不在我们这里。” 也许就是社会上这种对原住民公然的歧视态度,使其他团体对原住民的负面新闻特别感兴趣;再加上当时通讯条件的限制,真相的澄清远远比不上谣言的传播速度。半个月后的6月1日,渥太华附近Shawville地区的报纸《l’Equity》对“灭门噬人”事件进行了报道,完全没有涉及事件的真相;过了三天,同样的谣言飞跃大西洋,登上了巴黎报纸《L’Intransigeant》的版面。 “灭门噬人”事件,被公认为是魁省历史上最早的假新闻,其来源成疑,内容暗晦,却又能迅速占领本地媒体的版面,还产生巨大的威力,甚至传到大洋彼岸的欧洲,这种情形和我们现在所处的新闻环境其实是非常相似的。 我们不妨看看这则新闻在1893年5月15号的《L’électeur》中处在什么样的一个位置:整个版面全部是小豆腐块文章,内容涉及政治、财经、社会、文化、广告、通知、告示、算命、黄历等等,乱七八糟没有分类,各种报道和观点意见混杂在一起,各类消息也都能大行其道,是否真实完全由读者自己判断。 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黄色的豆腐块即是这条新闻 这就象今天的我们打开手机,满满的也是乱七八糟的内容霸屏;最能吸引眼球的同样是惊悚、八卦等劲爆内容;一些消息经读者的手创造、编辑或者转发,瞬间就能传到世界上任何有网络的地方;从技术的角度来说,时代还真是进步了。 但是除掉科技的因素,我们所经历的,不过是历史的重复;从猎奇的角度来说,人性真的是一点也没有改变。